三部曲——梁赞诺夫的情诗全集
任何试图把《命运的捉弄》(1975年)、《办公室的故事》(1977年)和《两个人的车站》(1983年)说成是“三部曲”的努力最终大概都会被证明是徒劳的——“悲喜三部曲”?梁赞诺夫哪部电影不是既悲且喜?“爱情三部曲”?难道这三部电影讲的是爱情?
三部曲都是典型的大部头,为满足电视制作的缘故,这三部电影的时长都在三个小时左右,分上下两集。其中最为国内观众所熟知的应该是《办公室的故事》:一个性格怯懦的小科员与古板的女局长之间的爱情故事。而事实上,三部曲中在苏联范围内影响最大的要数《命运的捉弄》,甚至直到今日,这部电影还是曾经的独联体各国辞旧迎新的首选电影。
上世纪70年代中期,饱经战争摧残的苏联还是没有从二战时期的巨大损耗中恢复过来,而工业化与城市化接踵而至,这使得住房短缺已经成为了一个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为了应对与日俱增的危机,苏联掀起了公寓建设狂潮,要在短时间之内建起大量高层建筑,正如《命运的捉弄》开头的动画所描述的那样,设计方面的问题便成为了次要的细节问题,所有楼房都盖成了一个模样;人们也懒得为公寓之间新增的街道起个名字,于是所有的道路也都叫一个名字;用梁赞诺夫的话来说,就是“人们再也不需要乡愁了”。故事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
正准备与未婚妻共迎新年的热内亚意外地喝醉了,又意外地被送上了去往列宁格勒的飞机,意外地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相同街道名字、相同楼号和门牌号的房门,而这所房子的女主人嘉娜,也正要和自己的未婚夫共度良宵。于是,种种误会接踵而至,最后热内亚竟然意外地和嘉娜喜结连理。客观上讲,影片显然为了满足电视播放而被拖慢了节奏,但这却恰好进入了另一种“爱情的节奏”,某种程度上中和了偶然性带来的突兀感,为机缘巧合营造了一种恰当甚至浪漫的氛围。尤其是热内亚和嘉娜在片中唱的几首苏联情诗改编的歌曲,和着窗外的纷纷白雪,表现出无与伦比的感性和温柔。
故事起源于讽刺,发展于幽默,却意外地终结于浪漫,这是三部电影的共同特点。作为“电影界的契诃夫”,梁赞诺夫的成就或许不在于尖锐,而在于复杂,在于他笑着展现出当时社会的基本状况,展现出俄罗斯人是如何在荒谬的体制背景下生存,并在重重阻力之下达至人性之美和人性之善。这也无疑展现出“爱情三部曲”只是他所有叙事当中的一个部分,他的所有电影,其实无一例外地都是对人本身的美好赞歌。
在电影《两个人的车站》中,主人公由于长途奔走累倒在哨兵背后的雪地之中,由于在规定时间无法回到监狱,他可能会被判处逃狱的新罪名。正在这时,在一片白茫茫里,主人公与妻子背靠着背拉起了手风琴。远处的监狱长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他没逃跑。听啊,他回来了。”
安徒生——梁赞诺夫的童话故事
2006年,梁赞诺夫完成了他的作品《安徒生:没有爱情的一生》。从标题上看这部电影是对“爱情三部曲”的总结和延续。事实上,安徒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梁赞诺夫的电影当中出现了——也许您没发现,《办公室的故事》,不就是现代版《丑小鸭》吗?只不过,那时的梁赞诺夫把故事放入了一个时代的套子里,用现实主义的方式表现了一个童话故事。这一回,他跳出了圈子,直接跃入了传记与童话故事的奇妙混合,用一种更为精巧而复杂的叙述方式展现出安徒生的一生,这其中既包括他的创作生涯,也包括他的爱情经历,还有他生活当中的种种侧面。
值得注意的是,梁赞诺夫在这部电影之中提及了安徒生的犹太情结,而影片中对腓特烈九世亲自贴上黄色大卫星向纳粹示威以保护犹太人一段(经考证,这真的仅仅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故事)更是直接忽略了安徒生生活的年代,把他对犹太人的怜悯和信念带到了近百年之后。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梁赞诺夫正是借此表明,除了“爱情”,人生中更大的那部分或许还在人对心灵的关照上,在人对他人的博爱里,在人为整个世界带来的欢笑中。而他自己,就是一个矢志不渝的践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