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剧照
样板戏的辉煌有何启示?
抗日战争时期,京剧的发展花开三枝:革命根据地编演了新历史剧如《大战平型关》、《逼上梁山》等,1941年延安还成立了平剧研究院(北伐战争后国民政府迁都南京,北京改名为北平,京剧也改名为“平剧”),摸索京剧的改革;在国统区,抗敌宣传队巡回于各战区,演出新历史剧《江汉渔歌》等;在敌占区,梅兰芳“蓄须明志”,程砚秋隐居农圃,周信芳编演具有民族意识的《徽钦二帝》。
共和国成立后,京剧得到了高层导向性的关注。
1956年“京剧演出大会”出现了约50出现代京剧。在1964年“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上,北京市长彭真提出:京剧现代剧要为社会主义服务,为工农兵服务,重点演活人戏,要把革命内容和京剧艺术风格融合。
江青发表《谈京剧革命》,并组织、参与一些京剧现代剧的改编、排练,抽调精兵强将包括被打成右派下放的干部回来编写剧本,让“犯了错误”靠边站的优秀演员当台柱子。
1967年5月,《人民日报》出现“八个革命样板戏”字样,京剧占了5个:《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奇袭白虎团》、《海港》。毛泽东多次率政治局成员观看,给予强力支持。
通过大喇叭的狂轰滥炸,京剧首次普及到了中国的每一个角落,地位显达。那些著名唱段,成为很多人最耳熟能详、最深刻的京剧记忆,以至于2001年第三届中国京剧节开幕式就用了《打虎上山》和《痛说革命家史》的唱段;2008年教育部提出中小学试点京剧进课堂,15首教学曲目中有9首是样板戏。革命现代京剧显然成为京剧发展演变史上重要一页。
对这段历史,目前仍莫衷一是,没有定论。因为样板戏对“文革”的兴起曾举足轻重,政治色彩浓厚。
但对于京剧本身来说,又该如何评判呢?
革命现代京剧取缔了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等传统剧目,工农兵占领舞台。其“突出英雄人物”的创作原则,一方面压缩了对英雄内心世界的刻画,人物简单化、概念化,同时限制了反面角色的发挥。
有些技术性改动可能对京剧进行过通盘审视,利弊还有待观察。如取消严格的行当区分,舞台使用写实布景,唱腔由交响乐队伴奏等。以往剧曲牌多是传统积累的,演唱者凭借师徒传承和个人悟性即兴“以字行腔”,有神来之笔,同时也缺乏艺术实践的自觉;现代京剧则是有层次的成套唱腔,有意识地处理声与情、流派与人物、韵味与形象三方面的关系。
改变既有观念 也许最为适宜
改革开放后,京剧作为传统艺术精华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扶持。招待国家级的外宾时,永远少不了京剧,因为只有它,才能表现出中华民族文化特有的古典、优雅、含蓄和沉郁。
京剧在上世纪50年代前后是全国第一大剧种,几千出保留剧目,京津沪和多数省会城市均有京剧院团,一流的名演员遍布全国。但在今天,京剧地位尴尬,每况愈下,论及在文化市场中的份额和影响力,恐怕远不如东北的二人转。喜欢京剧的人越来越少,剧团戏院靠票房难以生存,省会以下城市解散的京剧团越来越多,演员老化,人才凋零,大众艺术已变成小众艺术。
回望京剧百年,我们不禁反思:什么才是京剧最本质的东西?新的变革有多少能沉淀为京剧的遗产和传统,成为京剧的一部分呢?
一个代表着草根和俗文化的地方剧种来到京城,靠兼容并蓄成为全社会的最爱。它是中国古典戏剧的延续,集唱(歌唱)、念(念白)、做(表演)、打(武打)、舞(舞蹈)为一体,“以歌舞演故事”。在长期的传承中,艺术变得精粹:舞台上的一桌二椅根据剧情的不同,既可以象征拱桥、高坡,也可以作为公案和梳妆台,全靠演员的表演来虚拟;最当紧的还是演唱的韵味——季羡林先生曾写道:“京剧的关键不在于情节,而在于唱腔。真正喜爱京剧的人,情节早已烂熟于胸。比如失、空、斩,谁人不知?可是他们仍然愿意看这几出戏。真正老戏迷是‘听’戏,而不是‘看’戏。”它曾经芳华盖世,也曾以一种被扭曲的姿态盛行天下。当最自然的传承被斩断,当它蹒跚步入一个娱乐多元化的社会,它不再是唯一的娱乐和求知渠道,自然无法万众瞩目。而诸如“比基尼京剧”、“戏歌”类的不冷静变革,又使得京剧变成了“四不像”。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徐城北认为,京剧可能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时代,年轻人不可能发自内心地唱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小众化是社会转型的结果,但未必是坏事。小众艺术的日子很舒服,可以悠闲地不断锤炼艺术的纯洁性。京剧是在古典时期形成的,人物与手法也是古典的,这一点很难改变,或者当小康之后,人们悠闲下来,会重新欣赏这种讲究的艺术。
或者就是这样吧,一方面我们要培养孩子学习京剧入门知识,懂得欣赏;另一方面,改变观念,正视现实,承认今天的京剧很难回到往日的鼎盛,像日本政府资助能乐以保持其国剧地位一样,从容涵养经典、创造经典,让京剧自然、优雅地存在,始终抓住真正热爱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