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再来看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西游记》里的神仙是佛教的还是道教的？
大家都知道，玉皇大帝是道教的主神，他手下有四大天王。但是四大天王原本并不是道家的神仙，而是佛教里四天王天的守护神。到了中国后，在老百姓这里，他们既不是佛教神，也不是道教神，而是变成了民俗神。哪吒也是这样，他本是佛教毗沙门天王的三太子，是佛教神，他变化的这个过程，跟《西游记》非常相似。二郎神的原型是佛教毗沙门天王的二太子独健，结果后来也慢慢变成了道教神，最后变成了民俗神。托塔天王，原型是佛教毗沙门天王，后来变成了中国的民俗神。
所以《西游记》里的神仙既不属于佛教也不属于道教，而是呈现出一种民间信仰的面目。
民间这种把外来宗教信仰、神仙本土化的过程到现在还没有停止。最近，今日头条公布了一组有关《西游记》的大数据，其中“最受关注的神仙top10”，太少老君高居榜首，如来佛祖竟然被踢出了前十，地位比广寒仙子嫦娥、连燃灯古佛还不如！
最耐人寻味的是排行第八的元始天尊。他虽然是道教至尊，但在《西游记》里从没正式出场过，只是在一些叙述中被提及，比如在车迟国作为塑像的形式出现。整本《西游记》提到元始天尊，只有区区六处而已，但他居然能跃过有重要戏份的神仙如灵吉菩萨、毗蓝婆、救苦天尊等人高居第八位！
这反映出，读者关注的不仅仅是西游故事，而是对整个道教神系的关注。排行榜里佛教神仙只占两席——观音和燃灯，然而这两位已经充分地本土化：观音早在宋元时期就被吸收到道教的神谱之中，受玉帝的敕封；后者被《封神演义》写成元始天尊的第一副手。这也侧面反映出，我国的读者对本土宗教（包括但不限于道教）文化的高度热情，对本土宗教神仙的浓厚兴趣。体现了对本土文化重视度、中华民族自我认同感上升的社会思潮。
必须要说明的是，《封神演义》和《西游记》的关系本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在今日头条提供的大数据里，喜欢《西游记》的人最爱读的相关图书top10,排第一的正是《封神演义》。如果没有《封神演义》给元始天尊吹一吹的话，他很难上榜。大数据基于计算机技术，目前还无法识别影响力是来自《封神演义》还是《西游记》。
总之，《西游记》是一个累积型的混合体，咱们现在看到的《西游记》是一个一体的平面，但是它里面有许多朝代的元素，有东西时元朝人加上的，有的东西是宋朝人加上的，有的东西是明朝人加上的。
所以我们看《西游记》，不应该把它当一张平面的照片，而应该要用立体的眼光去看，需要把它放到有景深的空间中来，这样的才会加充分地理解这本书，同时也会更加充分地理解咱们的中国文化。
作者简介
李天飞：北大古典文献硕士、中华书局编辑、《西游记》校注者、今日头条文化频道签约作者。著有《万万没想到：西游记可以这样读》一书，用文献学的武功，解读《西游记》里的热点话题，趣味百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