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本来应该是和风细雨的。像我这样动不动就要死就一起死,或者先把自己搞死。太走极端了吧”
来北京做活动,工作人员把余秀华安排在太阳宫附近的一家酒店住。酒店隔音很不好,隔壁一对情侣放肆地叫了一晚上,她没休息好。
第二天下午,她穿着旗袍,漂漂亮亮地听别人拿着新书《我们爱过又忘记》念她的诗。书封内侧,明确地写着她的过去: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造成脑瘫,使其行动不便。
身体会不会让她在爱情面前感到沮丧?她没正面回答,“所以我现在心里装很多人。”
新诗集第一首诗是《写一诗给你》,写给一个叫阿乐的人,这个人,曾在余秀华心里呆了8年。那时候,她心里能装的人有限,“感情还是很深的,但现在一想,就是一个渣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心里只装一个人,把一份感情放在一个人身上,当这个人不理你,你会很受伤,同样一份感情放在一百个人身上,一个人不回应你,那种受伤感会小很多。所以我现在心里装很多人。对这个人也可以调情,对那个人也可以。这样自己就好像不会受到伤害。”
她一边翻诗集,一边笑自己,“我就是一个花痴啊,给这么多人写诗。”手指划过这些名字:赠诗人陈先发,兼致雷平阳、沉河,致小引,写给东林……划到一首名为《午夜电话——给r》的时候她笑出声来,“这个r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我就是这么任性地在打发我的感情。但是真的希望有爱。”但是她也惶恐,不知道有了爱情之后可以干嘛。“有了爱情之后能怎么样呢?两个人一起睡了觉,又能怎样。爱有个屁用。真是的。想来想去很困扰我。”
“我们这个年纪,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和别人慢慢地谈。退一万步说,我有耐心,但别人却没有。”这种耐心,丧失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和杳无音信里。“好的爱情就是会短信就好了。”她的性格,是会在短信里直接写明“某某某,我想你了。”“我觉得这就是最直接的方式。写诗,是我喜欢他的一种表达,说‘我喜欢你’,也是一种表达。我就是现在变得很懒,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动脑筋。”
然后她会收到一些回复,一言以蔽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这也是她不会在微信里给自己喜欢的人写诗的原因:“写诗不是浪费吗。我觉得他看不懂。”
她曾经写文章说自己对一切虚拟的事物不感兴趣。“比如爱情。所以我喜欢谁,就会写去睡谁。睡了,这种虚拟就会破除了。以前很多人骂我,说我喜欢意淫,哈哈。老子就意淫了,怎么着。”
“还有很多男人和我说,我真的喜欢你,但我不能睡你,不然,爱情就没有了。”余秀华疑惑地抬头问我,“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说自己有时候很想厚颜无耻地说,哎,我今天在这里,过来找我啊。“哎,没办法,爱情就这样被我搞死了。”
从爱情,到身体。白羊座的她又对爱情有一种刻意而为之的审慎,“爱情本来应该是和风细雨的。像我这样求爱不得会把人搞疯狂。动不动就要死就一起死,或者先把自己搞死。太走极端了吧。”她觉得疯狂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绝望,“你不知道怎么办才会去做那些出格的绝望的事情。”
“我真的希望在我40岁、50岁的以后,还能遇见那些让我疯狂去爱的人。”像是一个少女的梦,还沉睡在她的身体里一样,“但是睁开眼睛一看,现实里没有啊。”
采访结束,工作人员问需不需要送她回酒店。她说不用了,她要等一个朋友。吃完饭再回到书店,我看到刚才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