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所有的形式都困不住她的自由

2016-05-23 08:51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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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采访时 困守与自由这一对反义词 一直有形无形地出现

第一次见余秀华,在那个她因《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一夜走红的冬天,所有报道都在强调她的身份,农村、脑瘫、诗人。大家用猎奇的眼神看她,听她混混吞吞地说话,想发现她身上的特别,把尖锐的问题磨得慢一点再问她,又害怕伤害她。

去年5月在天津的一场朗诵会上又见过她一面。负责她行程的女孩从机场接她,略带胆战心惊。朗诵会很顺利,之后的余兴酒席上,已近凌晨4点,她缓慢地说话,尽兴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潇洒痛饮的画面,一直清晰地印在脑海。直到前几天,再见到她。她为自己的新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来到北京。生活在她身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离了婚,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

尽管她说自己的生活仍然在半空中,但明显地,表情和语气轻松了很多。

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和她心平气和地谈一次。问出那些看起来有点敏感的问题,比如上一段婚姻,比如被身体困住的情与爱。

我们聊了半个下午,比预想的时间长。她眼神里是亮的,所有的回答都是坦诚的。

一对反义词一直有形无形地出现在我的脑中,困守与自由,这是刻画她人生的一组词,何尝又不是我们每个人面临的抉择。

采访结束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的余秀华,蜷缩在自己的身体里,但这个女人很大。

“离婚前后我的诗歌没有什么分别,诗歌表达的是一个瞬间”

此前的报道里,离婚之后,余秀华的前夫向她要一笔长工费,算是这么多年在余家照顾她的补偿。

“他从一开始就这样讲,我听了很多年,会觉得他很无知。婚姻里,哪有什么长工费。”

余秀华最后还是拿出了一半的稿费,给前夫买了一套房子。

“我心里很后悔,给他买什么破房子,真是的。”她双手捧起茶杯,把水咽下去。“但有时候觉得他挺可怜的,年纪大了,自己又没有很大的本事。”

新房子还是买在她们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办?凉拌。”她说,房子买了,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当他不存在,只要关系解决了,我就不会再留你。”

离婚拉锯之前,纪录片导演范俭到北京,在工地上找到余秀华的丈夫,劝他离婚。他们常年两地分居。她恐怕更懂得“形式上”这件事吧。从距离,到心理。他们常年两地分居。“如果他真的在乎我,还有什么必要提离婚呢?”

有时候,余秀华想起前夫,会觉得这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太软弱的男人不好。软弱的男人,心里是自卑的。自卑的男人不能要,他会把他的自卑转移到你的身上,这种自卑让一个人失去男人的担当。很多人吵架,都是因为男人的自卑,因为没有担当。我的前夫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我父母给他做决定。”她从心里瞧不上他。“他情商很低,不会怎么去讨女人欢心。”

懦弱是她最受不了的事,甚至比出轨更甚。“如果我的丈夫有能力出轨的话,我兴许能更瞧得上他。他连出轨的能力都没有,是让人很绝望的一件事。出轨是要有条件的。”

离婚对她意义重大,她离开了被一张纸困住的十几年。“以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绑着我,虽然婚姻关系是名存实亡的,但是觉得那张纸还在,那种束缚就还在。”对她来说,离婚是很容易迈出的一步,她未曾举棋不定,“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摆脱这种形式。”

两清了。

离婚给她带来了更好的生活吗?“不能说是更好的,但自己心里很自由。我需要的就是这个。”

“我也有过欲望的盛年/有过身心俱裂的许多夜晚/但我从未放逐过自己。”被困在婚姻里的日子,她写的诗里有突破桎梏的勇气。如今形式没有了,诗歌会不会少了些底气?她坚决地摇了头:“诗歌和婚姻确实有关系,但如果要看我离婚之前的诗歌和现在有什么分别,我觉得没有。因为一首诗本身表现的不是一段时期长时间的生活状态,而是一个瞬间。”

责任编辑:纪敬(QC0003)  作者:张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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