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您总结自己身上的缺点是什么?
答 缺点很多,不听话,自由主义,而且做戏单凭兴趣。你真的得自己的兴趣跟群众需求相结合起来,光靠自己的兴趣,那是个人主义。我的创作状态好,一个是高行健八十年代,一个是过士行,九十年代,下边就没什么了。多年以来,艺术家和评论家都归顺了,不完全是别人扼杀你的艺术个性,是你自己就扼杀了,这是最可怕的。我现在自身就是戏剧创造退化了,我完全感觉到,就是自己扼杀自个儿。
14 您怎么看鲁迅?
答 谈不了。弄鲁迅的戏,第一叫难写,第二叫难排,第三就是排出来争议肯定也很大。鲁迅是争议人物,而且鲁迅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神化的,文学界,各界都讨论这个问题,已经给他神化了。
15 对您影响特别大的文学家或者艺术家有哪些?
答 我看了这么多外国的东西,导演我喜欢留比莫夫,斯坦尼是我崇敬的导师。我到俄罗斯去,其他剧院都没去,就去留比莫夫那剧院了。当年他的那个办公室还留着呢。
我觉得莎士比亚的戏看多了都是一个模式。我喜欢当代戏剧,但当代戏剧成熟的又不多。作家我没什么太崇拜的,我只是有愿意合作的,比如过士行,我愿意合作。他对戏剧确实有想法,而且他语言、故事,他的能力比一般戏剧人强。
16 您厌恶人身上什么特性?
答 虚假、拍马屁,最讨厌了。
17 父母对您有过什么特别重要的训诫吗?
答 家庭对我影响很少,因为家庭很简单的,我总说我们家是拿破仑世家,爷爷在轮船上,父亲是给德国医生开车的,我没什么戏剧基因。当时就是想上大学,就报考了戏剧学院,戏剧学院分儿低。我老娘当时还说那是嘛学校啊,当戏子可不行,看不起啊。我父亲就是好拉弦,京胡,有时候礼拜天一休息,找几个敲锣打鼓,就一块儿玩这个,别的基因都没有。
(问:性格上呢?)
性格我倒是承认,我爸不爱说话,我平常也不说话,很少说,家里很少聊天,戏剧排练场我也很少说,要不是采访我根本说不了这么多话。
18 您怎么看待“衰老”这件事?
答 我也会进入到对这个问题的思索里,所谓“老了”是什么?是意志衰退的产物,你要真是创造,那个意志要是还挺强的话,根本感觉不到衰老。现在感觉到衰老了,是创造意识衰退,其实你还没到那种身体动不了的地步,还有点创作愿望,但跟以前相比差多了。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已经衰老了。
(问:这可逆吗?)
管它呢,现在就努力地提高点兴趣,有事做就行。我现在唯一的愿望,还想有好戏排有钱排戏,因为我别的不会呀。
(问:会觉得沮丧吗?)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国家剧团身上,也不要寄托在所谓的名人、名导演、名作家身上。真的,比如像我,我自己就觉得,现在的臭名声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过去做了一些值得人思考的戏,现在不能做了,但总拿这个蒙人是不行的。你自己非强迫自个儿,非要站在那个位置上,非要做点什么,没用。你做不出东西来了,你叫别人做,而且你总有做不动的一天,所以提前做好准备,挺好。就像爬山,我总说,别爬到顶了往后看,爬差不多的时候回头看看,哦,爬这么高了,行了,爬到顶再下来挺难的,所以你永远在爬坡的状态比较好。别到时候爬到顶了,没得可走了,回头再看看,有什么用啊。也甭歇脚,就一直处在行进中就可以,哪怕步子小,没关系的,别停步就行。现在我感觉自己就是在思想上停步了。
19 您信仰什么?
答 没信仰,我真的没信仰,说句坦白的话我没什么信仰,我就信仰个人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