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明天来吗?”“来。”“行,明儿见。”
我发送一大段微信语音说明采访意图,澄书馆创始人张添羽毫不客套,只回了9个字,语气像极了招呼一位老朋友。他的话外之意不言自明:要采访,来听书吧。
吴荻
2014年,这个1988年出生的北京土著男生干了件很酷的事。他与经验丰富的“70后”说书先生吴荻,在著名文艺社区当代MOMA开了一间“澄书馆”,每周日下午两点,说评书,吸引这座城市的年轻人。选址堪称“高大上”,你站在巨型格子连体楼下仰头看,那巍巍高悬的空中连廊,便是澄书馆老巢所在。
抵达20层“云阶行馆”的直梯隐藏于底楼咖啡馆中。我穿过咖啡座,看见电梯门前已排了十来个人,都是来听评书的。大家相视一笑,好像身处《哈利·波特》中“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共赴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魔法世界。
在现代感满溢的东直门,这个小世界足够奇幻。落地窗外是二环分秒必争的车流,而窗里空气恬淡,一百号观众捧杯清茶,取块凤梨酥,在阶梯空间落座,静等说书人。70张座不够用,工作人员抱着蒲团帮忙添位。
“啪!”吴荻一拍醒木。
“开书!”书友们齐声附和。
这一日恰逢丙申猴年的开箱首演。吴荻一袭青色长衫,开讲《西游记》,“火云洞圣婴大王用三昧,枯松涧齐天大圣搬救兵”。
张添羽
茶馆和戏园子本质上就是livehouse 民国都是这种方式
评书开场,张添羽在馆里前后逡巡,留心观众需要,盯紧说书进度,或是接住吴荻偶尔抛出的诙谐互动。
看到台下二三十岁年轻人占了观众的九成,张添羽和吴荻很开心。
“成为京城最受年轻人欢迎,最好玩,最有文化气息的说书的地方。”澄书馆初衷在此。他们颠覆了老书馆那种“垂垂老矣”的听书氛围,让年轻人爱听最传统的东西,这才是意义。
最初张添羽找到吴荻,提出办书馆的念头。吴荻问他:“你要借这个书馆达成什么目的?”张添羽回答:“就是玩儿。”吴荻说,那就行了,可以合作。在他眼里,艺术最好状态就是“玩儿”,不以此牟利谋生。
吴荻本职是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的美术教师,而张添羽平日要忙活自己的公司。两条生活轨迹,彼此脾气相投,愿意玩儿得更纯粹、更专业、更地道一点。他们一拍即合。
2014年8月,澄书馆开门迎客。吴荻开讲《梦盦说梦》系列三个短篇:《三国志》隆中对的“家国天下梦”、《西游记》女儿国的“烟花脂粉梦”和《萤窗异草》的“三生梦”。随后是长篇评书《西游记》和评书版《聂隐娘》,一直持续到现在。
吴荻说《西游记》,谈吐诙谐风趣,流行词汇迭出,宛如书馆里的“段子手”。活灵活现的表演是一绝,语音语调、动作和神态随着角色而变换。现场他讲到红孩儿吐三昧真火,认真模仿起原著的描写——“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这般“发威”姿态逗笑了一片观众。“我认为评书是以语言演故事,不仅仅讲故事。”吴荻对“演”要求很高,必须完全进入每一个书中角色。
现场一个书友对我说,能给予思考和启示,是吴荻评书可贵之处。
吴荻擅长以佛理说故事,自称为“吴氏西游”。吴荻更愿意叫西游为《西游证道》,而不是《西游记》,“记”是故事,《西游证道》是证悟大道,借西游说人生之道。他在评书中一再强调西游宗旨,如一版序言里所写,“所言者在玄奘,而意实不在玄奘;所纪者在取经,而志实不在取经,特假此以喻大道耳。”
他强调所谓评书,评论在前,书在后,旨在启发观众理解原著。
吴荻“演”书,“悟”书,为内容大厨,烹制澄书馆的美味正餐;张添羽则是运营担当,为活动策划和品牌宣传调配出各式玩法。
演到猪八戒出世时,澄书馆规定,“观众属猪或体重达标或怀抱猪玩具的享受半价”;年尾“疯”箱演出正逢“红孩儿”出场,“只要见红,一律1元入场”(穿红衣、染红发、抹红唇皆可)。
以前张添羽做过livehouse(具备专业场地和高质量音响设备的小型室内场馆)摇滚乐演出,他将经验移植到书馆上,“说相声、说评书的茶馆和演戏的戏园子本质上就是livehouse,民国都是这种方式。”
澄书馆还签约了“荔枝FM”,每场演出的录音会上传到官方电台,供大家免费收听,公开传播。据张添羽介绍,“十几个月下来,电台的收听量已经超过130万次,许多外地甚至海外的书友会天天眼巴巴等着我们更新,也有很多听众在后台或微博微信给我们留言,表示白听了这么久吴荻先生的书实在不好意思,一有机会来北京一定要来书馆现场亲自感受,‘把欠了这么久的门票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