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烟袋斜街,況晗根据上世纪90年代的照片素材,绘于2013年。
浓浓胡同情打动“外来汉”
胡同中各种形态的民居宅院,被郑希成看作是胡同文化的 “形”,而邻里间的真诚相处,用他的话说,“是胡同文化的‘神’”。郑希成勾勒的是“形”,画家況晗开始画胡同,却是被胡同文化的“神”打动。
況晗是江西宜丰人,1991年3月,刚到北京工作没多久的他,被单位分到了东城区北新胡同12号院的一间小屋。“9平方米的小屋一家三口住,24小时见不到阳光,只有一面朝北的小窗户。”況晗说,当时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没想到,搬进去第一天,正要生火做饭,隔壁的胖大妈就过来嘘寒问暖,得知他是南方人,还教他如何用蜂窝煤、生炉子,又特意看看烟囱漏不漏气,“她说烟囱要是漏气了,孩子可怎么办。就这句话把我的心融化了,感觉这话是从我妈嘴里说出来的。”
況晗对胡同的感情,就这样从胖大妈絮叨的关心中开始生长。眼前的胡同,自然而然也成了他写生的对象,“我不喜欢闹的地方,胡同的静谧、温馨,能让我在繁华的北京城中静下来。”
一个铅笔盒,一块小画板,一辆自行车,逛胡同,画胡同。门楼、门墩、匾额、影壁、砖雕,还有胡同里嬉戏的孩子、骑车的大姐、闲坐的老人,都在他的笔尖下“定格”成生动的画面。时间一眨眼,就到了2002年。这一年,況晗先后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和北京云峰画苑举办“留住胡同——个人宽线条铅笔画展”。他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诸多名家在央美美术馆的捧场,而是云峰画苑里络绎不绝的胡同老居民。“11月28日,那天下着鹅毛大雪,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就是那样的天气,一个九十多岁的老爷子被孙子、重孙子扶着,一大家子来看展览。老爷子看着看着就流眼泪了,原来里面就有他住过的胡同……”況晗记得,展览现场带去了3盒名片,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参观者拿完了。
画展结束后,每隔几天,就有人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哪里的胡同有什么历史,哪个重要的胡同快被拆了。“每次赶到胡同里,这些最普通的居民,拉住我一聊就是三个小时、一个下午,累得我话都说不出来。随便一个人一开口,就是这条胡同民国谁住过,那个院子清朝谁建的。”況晗感叹说,“我喜欢胡同的安静,可从未细想过老百姓对胡同的感情这么深,胡同里的历史这么多。”
老北京人对胡同浓浓的感情,让況晗有了一种责任感,决定把画胡同当成倾注全身心的事业。他买来四大本厚厚的《北京地名志》,把里面详细标注每条胡同的地图复印下来,再按照复印的地图一条一条地寻觅、写生。每画一条,就用红笔标记一条。画得太多,硬硬的铅笔把他的右手中指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他还嫌画得慢,怕追不上城市日新月异的脚步,开始用相机拍摄,等有时间了再根据照片画图……彼时的他,早已搬离了逼仄狭窄的胡同小屋,可对胡同的迷恋反而加深了许多。他坦言有一次去张家界旅游,也曾试着写生,可怎么画都觉得不如画胡同踏实。
2008年,囊括了“有名有姓”的106条胡同的画册《消失的胡同——铅笔画中的北京风貌》问世,每一幅胡同画,都对应着一张同样视角的胡同近照。況晗说:“这本画册其实是北京的胡同居民策划的,他们指引着我这个‘外来汉’,用另一种方式留下了老北京最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