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来自法国的诺奖得主真懂老舍吗

2015-11-10 09:07 北京青年报

打印 放大 缩小

来源标题:这位来自法国的诺奖得主真懂老舍吗

勒克莱齐奥所创造的老舍,犹如猛汉,带着绝大的悲悯与智慧,只身抵挡着时代大潮,为了信仰,宁可玉碎。这样的老舍,恐怕连老舍先生自己都会对其加以膜拜。

勒克莱齐奥是喜欢老舍的,他在《师者,老舍》中,说老舍是“那个时代最独特、真诚的思想家之一”,2008年,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说中,勒克莱齐奥再度提到老舍,并将他与莎士比亚、福克纳并称。

每次来北京,勒克莱齐奥都会畅谈老舍,今年在北京师范大学发表的《相遇中国文学》主题演讲中,特别提到“我从老舍的故居,一直走到发现他尸体的湖边”。

勒克莱齐奥眼中的老舍,与我们通常谈到的老舍,至少有三点不同:首先,老舍很少强调自己是旗人,这与勒克莱齐奥反复申诉自己是毛里求斯人迥然不同,老舍少有身份紧张,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反对“现代性”;其次,老舍的幽默更像叙事习惯,未必是“为幽默而幽默”;其三,老舍之死近于走投无路,也许有抗议色彩,但从未留片言来看,他对此岸已经绝望。

勒克莱齐奥所创造的老舍,犹如猛汉,带着绝大的悲悯与智慧,只身抵挡着时代大潮,为了信仰,宁可玉碎。这样的老舍,恐怕连老舍先生自己都会对其加以膜拜。

勒克莱齐奥读过老舍几乎所有的法译本,但他肯定没有读过《陈各庄上养猪多》之类,不知面对像“村虽小,干劲强/科学养猪,科学种地,大字标语放光芒”这样的佳句,他会作何感想,他还会“想起狄更斯,或者使人想起十月革命前的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果戈里”吗?

勒克莱齐奥恐怕永远也理解不了,一个作家为何会如此彻底地贬低自己,甚至完全放弃艺术追求,如果不是焦菊隐先生坚持,我们今天甚至连《茶馆》也看不到——它原本也是公式化写作,焦先生认为其中只有一幕不错,建议将此部分扩充,删去其他。老舍当然明白该怎么写,他说:好是好,可这就扣不上了。所谓“扣”,指的是迎合宣传需要。

回看老舍创作,其实充满遗憾,《四世同堂》中的人物过于漫画化,《骆驼祥子》的结尾被改得面目全非,老舍未留下真正完美的长篇创作,他太喜欢夹叙夹议,法国汉学家明兴礼对此有非常到位的评价:“老舍一有机会就在进行道德教训……他既未达到鲁迅式的那种悲剧的苦恼的境地,也未达到莫里哀深刻的喜剧程度。”

然而,到《正红旗下》时,老舍仿佛突然开了窍,思想之深邃,笔法之圆熟,令人叹为观止,如果这本书能完成,肯定是20世纪汉语小说的最高峰,甚至可视为世界小说史上难得的精品,即使与《百年孤独》相比,也不遑多让。苟如此,我们今天其实不会太在意勒克莱齐奥的意见,他只能算是老舍的粉丝,还不太有资格说三道四。可不幸的是,我们拥有过老舍这样的优秀作家,却没能让他写完最好的作品。

责任编辑:纪敬  作者: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