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鲁迅形影相随

2016-08-26 12:35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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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与鲁迅形影相随

一本精美的书,往往是美编、作者、编辑齐心协力的结果。如果美编在设计中一点一滴的巧思,都能被作者体会和理解,那么这样的合作一定会结出美丽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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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形影》 作者:董炳月 设计:康健 三联书店2016年1

写书的人,对于自己的书应当印成什么样子,也会有一种想象。我就是如此。把《鲁迅形影》书稿交给责编李静韬女士(我称她“小李”)的时候,我写了三条“对装帧设计的期待”。小李斟酌之后,告诉我决定请康健先生担任美编,并送给我一本三联书店2014年版的《与书偕隐》。《与书偕隐》就是康健装帧设计的。看了它的封面,我放心了。那个封面朴素、雅致、有“禅味”。腰封用的是磨砂玻璃效果的半透明纸,上面的文字、图案与封面呼应得很好。常遭诟病的腰封,在这里成为封面的一部分,丰富了封面的蕴涵。如果不是聪明、有感觉的美编,是做不出来的。不过,《鲁迅形影》的装帧会远超《与书偕隐》,我当时并未想到。

三联书店的美编,工作量大,难以细读自己负责装帧的每一本书、搜集设计素材。因此,我与小李都尽力提供相关素材。但那未能满足康健的设计追求。为了设计《鲁迅形影》的封面,他通过多种途径考察了大量鲁迅相关著作。叶彤(责编之一)领我去与他当面交流的时候,他的设计已基本完成。他认为既往鲁迅研究著作的封面设计过多呈现“伟人”、“脊梁”的鲁迅,“有点太那个了”。他的专业是美术,应当不了解鲁迅研究史,但他对鲁迅研究著作封面的感觉已经触及鲁迅研究的一些本质问题,神化鲁迅正是鲁迅研究界曾经长期存在的倾向。他基于自己对鲁迅、对拙著的理解,裁取鲁迅《朝花夕拾》初版封面画的一部分,加工处理,制作了《鲁迅形影》的封面,以表现个性化、人性化的鲁迅。

《朝花夕拾》出版于1928年9月,封面是陶元庆(1893—1929)设计的。陶元庆曾为鲁迅设计《彷徨》《坟》《苦闷的象征》等书的封面,深得鲁迅赏赞。康健以《朝花夕拾》封面画为素材设计《鲁迅形影》封面,建立起多种“互文性”——两本书之间的互文性(亦即鲁迅著作与鲁迅研究著作的互文性),两幅封面画之间的互文性,康健与陶元庆的互文性……陶元庆在杏黄色色块上勾勒出的花草等物,八十七年之后,经康健之手向色块之外移动,获得了更丰富的层次感。在使用相关性图画设计封面这一点上,《鲁迅形影》与《与书偕隐》类似。《与书偕隐》的封面画是一幅盆景花束,询问康健得知,那是旅法画家常玉(1901—1966)的作品。用常玉的绘画作品制作卢岚文化随笔集的封面,应当是因为常玉与卢岚同有旅法背景。有意思的是,明治末年鲁迅在东京编《新生》杂志、出版《域外小说集》,也是选用既存美术作品作封面画。

《鲁迅形影》的装帧与鲁迅及其作品的互文关系,并非仅限于封面画,而是存在于装帧设计的许多方面。这构成了《鲁迅形影》装帧设计的一大特色。封面画是将《朝花夕拾》封面裁切、重新加工,书名“鲁迅形影”四字则是集沈尹默的字,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经典版《鲁迅全集》的书名保持一致。硬封的深蓝色是著者在小李给出的三种颜色中选取的,因为深蓝色可以理解为鲁迅笔下的“秋夜”,并构成鲁迅本人设计的猫头鹰图案的背景。康健用烫银处理猫头鹰图案,银灰色的凹陷又多了几分神秘感。前衬背面,印着鲁迅自书扇面《自嘲》。这幅扇面我本是建议用作封面画,而康健用它做了前衬,确实是内行的构思。前衬与扉页相连,豪华、气派,扇面形与扉页上鲁迅肖像的长方形也构成对比、呼应的关系,不呆板。鲁迅照片处理成浅咖啡色,则有几分怀旧、沉思的情调。康健把前勒口的著者照片处理成黑白的,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实际上,由于鲁迅这张50岁生日照片与《自嘲》诗在我的“鲁迅记忆”中占有特殊位置,我是特意选了自己50岁时的照片放在前勒口。另外,篇章页(正编、副编)的装饰图案,是小李选自鲁迅译著《小约翰》的封面图案,经康健处理,更富于装饰性。

总体上说,《鲁迅形影》装帧设计的成功,不仅在于形式之美,而且在于运用多种“鲁迅元素”建构美学形式,从而将这本鲁迅研究著作置于丰富的“鲁迅文脉”之中。

作者:董炳月 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鲁迅形影》作者

责任编辑:纪敬(QC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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