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前的外贸退税制度，只是保护了外贸公司，并没有保护宫毯编织技艺。退税只是退给外贸公司，不会退给手艺人，而且，外贸公司为了在市场中竞争，会拼命压低价格，逼得我们几乎没有利润，他们可以靠退税挣钱，我们挣什么？政策能否往手艺人身上倾斜，让他们享受国家的优惠政策，如减免税收等。”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法则。有人认为这条法则也适合市场经济的竞争，一切商品都要靠市场来选择，合适的留下来，不合适的会慢慢退出市场。当手艺进入市场后，会带来什么后果？如宫毯，当它进入市场后，带给我们的是深刻的思考。
宫毯的前世今生
宫毯属于“燕京八绝”之一，具有千余年历史，宫毯制作技艺也被列入国家非遗保护名录中。宫毯起源于宁夏，唐朝时宫廷中出现了宫毯的雏形，到元代真正有了专门编织宫毯的宫廷作坊，明清时期宫毯得到更大的发展。宫毯从诞生之日起就受到皇家和达官贵人的偏爱，成为朝廷的御用工艺品，宫毯名字的由来即为此。值得一提的是，早在明清时期，宫毯就成为当时的主要出口商品之一。晚清时期，为了完成出口任务和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朝廷设立了宫毯传习所，从此宫毯的编织走向民间，也在民间飞速发展起来。到1931年，北京的地毯厂或地毯作坊就已达到近400家，从业人员几千人。1956年公私合营后，北京成立了8家地毯厂，从业人员近万人。同时还将宫毯的编织技艺传播到河北、天津、山东等地，涌现出像“天坛”“海鸥”“孔雀”等手工地毯的名牌产品。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宫毯达到最为辉煌的时期，仅北京市地毯一厂就有工人几千名。更主要的是，宫毯成为当时中国的出口大宗产品，在计划经济时代，宫毯为国家带来了大量外汇。
可是，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手工地毯的生意开始萎缩，很多手工编织地毯厂纷纷倒闭或转产，北京的8家地毯厂现在也只剩下地毯一厂和地毯五厂，地毯编织工人缩减了不少，其他地区的手工编织地毯企业更是锐减不少。笔者探访了位于河北省廊坊市文安县孙氏镇的文安县华盛地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盛地毯”），据华盛地毯董事长周子华介绍，该公司的前身是北京地毯一厂在1965年派技术人员协助当地创建的一家村办集体企业，他们不仅在本村招收年轻学徒，连周边村里的年轻人都前来学习地毯编织手艺。“我们这一带40岁以上的人，几乎没有不会织毯子的，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村就有十几家地毯作坊，到现在只剩我们一家了，现在整个公司一共才10个人，除了几名老毯匠和我们一家子，没有其他工人，好几年来我们都招不到年轻人前来学习编织地毯，我只能把手艺传给自己的两个孩子。”周子华说。
手艺不能任由市场筛选
目前在中国北方从事手工地毯编织的手工艺者寥寥无几,周子华解释，造成手工地毯濒临灭绝的原因有四方面：首先是机织地毯的冲击，相比手工地毯，机织地毯工作效率高、价格便宜。如人工编织地毯一天最多能织一尺，而机器一天能织10尺甚至几十尺。其次，人民币一直呈增值态势，造成中国手工地毯价格竞争上的劣势，另一方面，企业担负大量离退休人员的各项费用，造成国内地毯企业负担沉重。再次，国际局势动荡不安，造成对外贸易资金难以到位。周子华介绍说，手工地毯的主要市场之一是中东地区，可近年来中东地区局势动荡不安，即便把宫毯卖到中东，资金也很难回笼。最后，国内市场对于手工地毯的认知不够，缺乏对手工地毯价值的认识。
周子华介绍，三四年前，他们公司一年还能接到四五个外贸订单，两三年前降到两三个了，今年到目前只接过一个外贸单子，总共才卖了几万元。公司几年前在北京有固定门店销售宫毯，但由于国内市场的不景气，今年门店也被撤了。“连房租都挣不上来，不关闭门店怎么办？公司如果再不挣钱，明后年也得关张。”其实，这些窘境的造成并不是他们的手艺不成，也不是公司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有问题。人民大会堂的浙江厅、梅兰芳大剧院、国家大剧院等，用的都是华盛地毯手工编织的地毯，这足以证明其手艺的精湛。
扶上马再送一程
历史上很多国家都曾有过手工地毯编织技术，日本的手工地毯技艺一直保持到今天，他们采用的是皇宫购买，就是靠政府来养着地毯手艺人。毕竟，让手艺人自己到市场上厮杀，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但在中国，靠政府来养手艺人是不现实的。那该怎么保护宫毯手艺呢？政府、企业和手艺人三者结合，才能找到一条适合宫毯的发展之路。
我们当前的外贸退税制度，只是保护了外贸公司，并没有保护宫毯编织技艺。周子华说：“退税只是退给外贸公司，不会退给手艺人，而且，外贸公司为了在市场中竞争，会拼命压低价格，逼得我们几乎没有利润，他们可以靠退税挣钱，我们挣什么？”所以，政策能否往这些手艺人身上倾斜，让他们享受国家的优惠政策，如减免税收等。另外，风险绝不能让手艺人来承担。如中东的货款回笼问题，靠几个手艺人来进行交涉是不可能的，只能由政府出面，帮手艺人解决好这些高危地区的资金回笼问题。另外，要尽快培养国内市场，让国人认识到手工地毯卖的不光是地毯，更主要的是一块毯子上所蕴含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等。只有多个部门、多种渠道配合好，宫毯的道路才会越走越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