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是浪漫主义文学的“死忠粉”,把音乐也写成了诗
“把音乐写成诗”,在很多情况下只是一种比喻,但在舒曼手中,诗的句法、韵律和意象跳转,真正地被融入到了古典乐中。这种极具辨识度的音乐创作风格,源自于舒曼骨子里的“文青”血液,更来自于当时浪漫主义的时代风向。
舒曼生在19世纪初的德国,当时正好是歌德《少年维特的烦恼》和海涅的抒情诗风靡的时候。他的父亲是一位酷爱文学的书商,自己写过小说,还翻译过拜伦的诗。音乐和文学,是舒曼从小就同时接受、不可分割的知识体系。他7岁前就开始作曲,但他受到的文学启蒙恐怕更早。到了中学的时候,熟读歌德、拜伦、霍夫曼等浪漫主义作家作品的舒曼,已经是个狂热的文学青年,写下了3部戏剧、两部长篇小说,自编了一本抒情诗集。
浪漫主义文学对舒曼音乐创作的影响,从他20岁左右写的钢琴套曲《蝴蝶》就已初见端倪。他曾写信给母亲,让她去找德国浪漫主义作家让·保罗的小说《年少气盛的岁月》来看,因为《蝴蝶》试图描绘的就是小说结尾处化妆舞会的景象。不过,邹彦指出,舒曼作曲中的文学表达,与柴可夫斯基那种“音乐-情节”一一对照的叙事风格不同,舒曼的表述更自由跳脱、富于想象力。在《蝴蝶》中描绘的刚刚从蛹中破出、向八方飞去的小蝴蝶,是他自由翱翔的乐思的具象化,同时也是对浪漫主义精神的诗意表达。浪漫主义最初曾被贴上过病态、颓废的标签,恰如丑陋的蝶蛹,但在舒曼看来,它终究会孵化出美丽的生命。
而舒曼自己写作的文风,更是自然地渗透到了他谱写的乐曲中。写文章和写音乐对他而言,就好像熟练运用的两种语言,表述时不自觉的“双语思维”会让他在两个领域间自由穿插。他的旋律没有传统的变奏,以方整的二小节、四小节、八小节乐句为主,从一个意象连接至下一个意象,非常像是诗歌的语法。在音乐中埋藏一些“文字游戏”也是他喜欢的做法,比如《Abegg变奏曲》就是以ABEGG这5个字母对应的音符来做主题,再进行种种变奏。舒曼作曲的另一大特色,是擅长用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鲜明的形象,他是名副其实的音乐肖像画家。在《狂欢节》中,21个小标题区分开21个人物小品,惟妙惟肖地勾勒出小丑、卖弄风情的女人,以及许多真实的人物——作曲家肖邦、帕格尼尼,妻子克拉拉……这些名字,实际上也组成了对舒曼产生重要影响的人物群像。
舒曼还是个高水准的乐评人,眼光独到,文笔一流。他24岁时自己创办了一份《新音乐杂志》,一个人取了十几个笔名,撰写了大量乐评、杂谈,虚构出一大帮评论家各抒己见的热闹情景。他形容肖邦的音乐是“藏在花丛里的一尊大炮”,说勃拉姆斯是“未来的雄鹰”,是“湍急汹涌的洪流,直往下冲,终于汇成了一股奔泻的飞沫喷溅的瀑布”,对莫扎特、门德尔松、贝多芬的评论至今读来也是十分精彩的美文。这种注重主观感受、画面描述的乐评在当时是颠覆性的,有力地推进了浪漫主义乐派的发展。无论是音乐,还是乐评,舒曼用他诗人的笔触,记录下时代对他的影响,也用他自己的创作影响了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