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医务工作者日常工作的纪录片《人间世》，日前在上视新闻综合频道播出后，立刻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眼泪、伤口、鲜血、手术刀，手术室里争分夺秒的抢救，手术室外虔诚的祷告、焦灼的等待，都一一展现在观众眼前。《人间世》总导演周全昨天接受了本报专访，他说，在医患矛盾激烈的当下呈现这一切，是想让医患双方都认识到“信任比黄金更重要”。
医生要求还原真实
将时针往回拨几天，就可以看到一则新闻：北大医学院招生咨询会上，以往三十多个咨询点供不应求，今年则门可罗雀，以至于党委书记亲自出马，但最终依然无人问津，不得不提前收摊。顶级医学院尚且如此，其他的则可想而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上海电视台融媒体中心决定做这样一件事——让医患双方了解彼此，将心比心。
上海市卫生计生委得知这一计划后深感欣慰。去年1月，节目策划会召开时，来了20多家医护单位，所有单位的代表都表示鼎力支持，这让节目组松了一口气。然而，“在和几家医院医生聊天沟通的过程中，他们的态度却让我们很惊讶。他们希望我们不要再拍那种医生一定可以妙手回春的片子，一定要讲清现代医学的可为与不可为。长期以来，公众心目中的医生，一直是能够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压力太大了，必须还原真实——在现代科技下，有些病人是可以挽救的，而对有些病人，医生只能尽力……”周全说。
真实往往出乎想象
人们总是把医护人员当成能够起死回生的白衣天使，然而，真实往往是残酷的。“第一集原本应该是一场成功的抢救，但我们看到的却是失败的病例。第二集中，救护车应该是很快的，但却出现了种种的‘慢’。导演事先没设定，但现实就这样发生着。”周全说。
今晚播出的《人间世》第二集，主题为“理解”，讲述的是120急救车的故事。整整一年中，导演发现了两个怪现象：第一，患者更愿意去离家远的医院，哪怕在路上会发生意外。他们相信“名医院”“名医生”；第二，担架床会因各种非医学因素被耽搁在路上，比如因工伤赔偿未果，工人就“霸”着担架车不让送医。
当这些真实与我们过去的想象不太符合时，摄制组选择的是“老老实实记录，真真诚诚表达”。于是，观众看到了一部与传统套路不太一样的纪录片，现实中的种种矛盾得以充分呈现，在矛盾中，我们看清了问题的症结，其中关乎医患关系，也关乎医学本身。
从镜头对准医院，到剪辑、拼接素材，把成片展现在观众面前，新闻摄制组的常用套路是略过失败案例，尽可能地展现医生的妙手回春。而第一集《救命》却不走寻常路，朱建峰、邹磊、王建辉、王斌、刘靖，第一集中提到的五个重症病人，只有刘靖被救活了。为什么以这样大的篇幅直面医学上的“不完美”？周全说，“我们希望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客观地呈现给观众，让观众自己寻找答案，理解生死。”
遭遇挫折不失热情
邹磊，24岁，因为一顿海鲜引发消化道大出血，急诊科的医生们竭尽全力想挽救他，但最后还是失败了；王斌，马凡综合征患者，主动脉随时会被撕裂致大出血死亡，很难活到30岁，只有把他全身主动脉换成人工血管才有存活的希望，可是手术失败了；朱建峰，32岁，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引发心衰，刚送到医院时心脏停跳，医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第二次停跳，他还是走了。主任医师宣布死亡后，做心肺复苏的医生却依然没有停止抢救。
病床上那些岌岌可危的生命，医生们拼尽全力去挽留，有的幸存下来了，有的永远地离开了。“对于死亡，我们内心是难受的，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没能把病人救回来？在有些疾病面前，我们医生真的感觉自己很渺小。”瑞金医院急诊科主任毛恩强没能救回海鲜中毒的邹磊，他说，抢救时，脑袋一直在不停地转——怎么救人，怎么救人？！“但是不可避免地还是会遇到死亡病例”。
《人间世》还拍摄了48小时没合眼的车在前医生，他抢救了3个病人，2个活了，2个家庭因为他和他同事的努力而破涕为笑。但在手术进行过程中，因家属接受不了亲人心衰危急的结果，跑来与医生理论，一怒之下掐了车在前的脖子。对此车在前有种“被人背后捅刀”的感觉。《人间世》第一集播出时，车在前不敢打开电视机，“内心逃避，不愿看，不敢看”。车在前的心中有着一团圣火，但他担心，心中的这团圣火会被现实泼上一盆冷水。
没有捷径全靠耐心
《人间世》一共10集，每集四十来分钟，拍摄的过程异常艰辛。8个摄制组，2年时间，《人间世》摄制组把摄像机搬进了上海的大小医院。“过去两年，不在台里上班，改在医院上班”“凌晨两三点下班，通宵的都有”……摄制团队成员这样议论此次“蹲守式采访”。上视主持人刘凝说得更直接，感觉几个同事“为了做这片子，半条命都搭进去了”。“纪录片没有脚本，没有预设对象，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蹲守出来的。”没有在医院安装固定摄像头，每一个画面都是摄像扛着机器亲手拍摄出来的。周全说，“拍摄纪录片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走，完全靠坚持和耐力。”
《人间世》以第一人称展现一个个不幸的案例，每一个都捶打着摄制组工作人员的内心。“拍这部片子，摄制组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心理压力都很大，编导和摄像的心情常随着发生在眼前的故事起起落落。只能靠自己调整心态。”周全说。
相互信任胜过黄金
“拍这部片子我最大感受的是，信任比黄金还重要。”SMG新闻中心主任宋炯明谈创作幕后故事时说，纪录片《人间世》的深意是，纵使医患间有太多不了解，纵使医学的壁垒让我们不能完全理解医学，但希望人们对医学、对医生能有更多的信任，有时，信任比理解更重要。
《人间世》片尾曲中有句歌词，“天亮之前，我会等待”，这何尝不是医学现实的写照，对此，我们心怀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