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跪灵”下次怎么办?

2016-05-20 09:14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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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这次“一跪灵”下次怎么办?

◎圆首的秘书

目前为止,《百鸟朝凤》上映12天,排片率接近11%,累积票房已经将近3600万。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拿2015年来说,第六代领军人物贾樟柯执导的《山河故人》的全部票房是3222万,《百鸟朝凤》现在已经轻松赶超。3600万,相当于去年《闯入者》、《心迷宫》和《十二公民》三部质量较高的艺术影片的票房总和。翻开资料库可以看到,《山河故人》从电影上映之前64天就开始宣发和营销;《闯入者》的导演王小帅一路马不停蹄参加见面会、综艺节目、专访等活动;即使是《心迷宫》这样的小制作,都附带了各式各样的小型网络宣传。而《百鸟朝凤》,经过制作人方励的惊天一跪,配上不断发酵的舆论力量,搭上各种大腕儿明星的宣传快车,轻松碾压了众人。

应该说,在这样艰苦的背景和市场环境下,方励的做法确实值得敬佩。至少,没有哪个制作人会将一部逝者的电影与自己的人格进行绑定,也没有多少制作人会把一部别人的作品视若己出,以一种决绝的姿态面对现今电影市场铁蹄的践踏。这种对电影及其导演近乎“愚忠”的举动显然已经跳出了商业层面,为《百鸟朝凤》这部电影本身平添了一层剧情之外的悲壮。况且,方励也绝不是一个鲁莽之辈,这位曾经为王超的《安阳婴儿》、娄烨的《颐和园》、李玉的《观音山》以至韩寒的《后会无期》等影片担任制片人的行业翘楚想必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乃至血本无归,虽然不无理想主义色彩,但“生存”和“作秀”大概都不会是方励及其团队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过,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下跪”都是一件不应发生的蠢事。举个例子:当观众满怀期待地坐在影厅里等待影片放映,银幕上出现的不是片名,不是发行公司名称,也不是金光闪闪的龙标,而是张艺谋和马丁·斯科塞斯的倾情站台。且不判定这种站台法大概是五年之内最僵硬的一种宣发方式,单问马丁·斯科塞斯到底是谁?大概就能难倒不少院线观众。从这里可以看出,一方面,片方希望让《百鸟朝凤》达到更大的观众群体,从而将核心力量散焦到整个电影市场之中,强调全体中国人与“中国技艺”的密切联系和“传统文化”之于当代大众的重大意义;而另一方面,片方却又用艺术影片目标观众的口径对准大众,强调吴天明作为第五代导演教父的重量级身份,不加区分地将“电影大师”等同于影界名流,将主流观众与目标群体混为一谈,希望获得不等同于其体量的票房成功。种种的矛盾和信息不对等使得方励这一“跪”成了挽回败局的无奈与必然之举。观众没有责任、也不应为这样的失误买单,至少再一再二不再三,“下跪”策略,恐怕今后将难以为继。

但这也只是小事。归根结底,如果下跪则活,不跪则死,那么问题显然不全在下跪者本人身上。毕竟,一切制度和契约的订立都是为了让人活得更好,活得更有秩序,进而活得更有尊严。在这个资本恒强的环境之中,任何一部艺术电影都免不了遭到资本的碾压,免不了失去自己的尊严甚至生命力,任何站台也不过是强者对弱者微不足道的怜悯。这并不意味着像《百鸟朝凤》这样精巧易碎的艺术电影没有存活在市场当中的意义。相反,正是它们的出现带动了电影技术的进步,带动着观众审美的转变,开拓着电影世界中无垠的未知领域。建立艺术院线,正是对艺术电影的有效保护,进而也是对整个电影市场的助推。可以预见的是,“市场达尔文主义”的持续泛滥并不会让这样的“下跪”事件增加,只会让这样的激烈表达越来越少,而如果这样的一天真的到来,那么中国电影也就真的处在危急存亡之秋了。

说到这里,我们或许都该看一下这部无数人为之呐喊的电影《百鸟朝凤》。实事求是地说,《百鸟朝凤》的成片质量与它的票房和随之而来的话题热度是不成正比的,也很难满足人们对吴天明这一响亮名号的要求和期待。生硬的台词表演,平板的人物设定,守旧的价值取向,就算施以再大的同情和宽容,也完全无法忽略这些存在着的明显问题。然而,《百鸟朝凤》却也当得起“遗作”二字——尽管在电影结尾处,吴天明有些犹豫,有些悲观,甚至还吹起了那曲实不常见的挽歌,送走了代表传统技艺和匠人精神的师傅,表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但《百鸟朝凤》的声响始终没有断绝,游家班的班主始终还在,可以说仍是在哀婉中传递着希望,在无奈中孕育着刚强。

这不免让人把这部作品与老舍的《断魂枪》比较一番。在这部短篇结尾,沙子龙一气刺下六十四枪,拄着枪,望着星,叹口气,微微一笑:“不传!不传!”可谓有真气魄,可谓有大苍凉。相比之下,《百鸟朝凤》对固执的刻画还是显得有些硬直。当然,这已经是另一个问题了,笔者在此无权也不愿置喙。只希望,吴天明的遗作能够带动艺术院线的建立和相关政策的出台,让人真正意识到“方励之跪”是件关乎整个电影行业兴衰的大事,而非仅只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就可了结。

可叹的是,多少真正具有艺术品质的电影,已经在滔滔的电影市场烂泥中,“只有香如故”了。

责任编辑:王双(QJ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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