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尼斯出发的一场色彩革命

2016-04-19 10:00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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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从威尼斯出发的一场色彩革命

展览: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

时间:2016年3月24日-2017年1月

地点:国家博物馆北16展厅

北京与伦敦,中国国家博物馆和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遥相呼应的中西两座艺术殿堂不约而同地在3月揭开了以威尼斯画派为主题的展览大幕。前者聚焦整个威尼斯画派和以水城风光为主题的意大利名家作品;而后者则专注于威尼斯画派早期的领军人物,英年早逝的天才乔尔乔内及他所处的时代。

英皇“炫富” 国博全面

一时间,威尼斯画派意外地成为了艺术圈的焦点。

作为一周内两个特展的亲历者,简要概括来说,尽管两个特展均名作云集,英皇的“乔尔乔内和他的时代”以深度探讨乔尔乔内与他同期诸位名家的传承关系和相互影响更具学术性;而鉴于大部分国人对西方经典艺术的生疏,国博的“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则有着明显的普及性质。以展品质量论,英国皇家美院特展显然更胜一筹——仅在全世界西方绘画史专家所公认的毫无争议的40余幅乔尔乔内作品中,英皇就展出了6幅,堪称“另类的炫富”;相比之下,国博“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特展则胜在展品的全面性。

作为与意大利文化遗产部5年交流项目的收官之作,位于国博顶层北16展厅的此次展览将威尼斯画派奠基人乔瓦尼·贝里尼、乔尔乔内与他的助理兼“最有造诣的弟子”,威尼斯画派中最家喻户晓的长寿巨匠提香,以及受他们影响的丁托列托、委罗内塞等大真迹悉数囊括,如此豪华阵容也属罕见。对于喜爱威尼斯画派的艺术爱好者而言,两个特展都是不容错过的视觉盛宴。

不是画了威尼斯 就是威尼斯画派

在西方绘画史中,凡以地名命名的绘画派别,多与当地自然风光有关。最典型的当属19世纪法国巴比松画派。以柯罗、卢梭、米勒等人为核心的风景画家为了反对学院派坐在室内描绘风景,以信奉“回归自然”的理念聚集在法国巴比松地区,为后世留下了数量庞大、将写实与写意完美结合的法国乡村风光作品。相比之下,萌芽于15世纪末的威尼斯画派却并不单是局限于画水城美景的派系。

不熟悉威尼斯画派的人,在观看过特展后半区以卡纳莱托等人的威尼斯风景主题绘画后,或许会产生一个误区:凡画威尼斯风光的便是威尼斯画派。倘如此,那中年数次前往水城,留下大量绚烂唯美风光的英国风景画泰斗透纳,多幅梦幻朦胧威尼斯风情存世的莫奈,也都能归到威尼斯画派了。其实,威尼斯画派不是指风景,而是风格。

那么,究竟该如何定义威尼斯画派呢?

首先,画派成员大都是威尼斯“土著”或出生于城市近郊。

贝里尼和丁托列托出生在威尼斯城;乔尔乔内和提香出生于维尼托大区,唯有委罗内塞是个例外,他出生在维罗纳,但25岁便移居威尼斯直至60岁去世。然而,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任何艺术发展鼎盛的时代都不能光有泉涌般的人才,还需要人才发挥所长的社会条件。自15世纪末期开始,受益于发达的水上贸易,这座最早衔接东西方经济的意大利北方水城一举成为了继日趋衰败的佛罗伦萨之后另一个崛起的艺术中心。稳定的政治环境、祥和的社会氛围、多元的文化交融,加之威尼斯得天独厚的大自然美景和如雨后春笋般诞生的绘画天才,盛极一时的威尼斯画派便诞生了。

其次,威尼斯画派的画家相互间有着明显的传承关系。

在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贝里尼是威尼斯城毫无争议的绘画翘楚,德国史上最伟大的画家丢勒在游历水城时专程来拜访年迈的贝里尼,称赞他“虽年事已高但画艺仍旧精湛”。乔尔乔内与提香都曾在贝里尼的工坊中做学徒,亦师亦友的二人共同创作了多幅作品,有很多作品是乔尔乔内33岁撒手人寰之后提香“被迫”补画完成的,如陈列在德国德累斯顿古典大师画廊中那幅著名的《熟睡中的维纳斯》。

活了近90岁的提香,比相传死于16世纪席卷欧洲的黑死病的乔氏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长寿就代表着无限可能。这优势不光表现在个人绘画的成熟与发展上,还体现在对同时代及后辈的影响中。提香55岁时,他的绘画工坊来了一位新的学徒工,名叫丁托列托。不过,他仅待了10天便被提香请出了工坊,理由未知,根据二人存世画风的异同来看,艺术史学家普遍推测提香在年少的丁托列托作品中看到了其极强的独立性——他具有成为职业画家的潜质,而不仅是作为普通学徒依附于师傅谋生。

列数威尼斯画派鼎盛时期的大师们,唯一处于这个师承体系之外的,还是“外乡人”委罗内塞。

威尼斯画派的色彩 影响欧洲绘画四百年

威尼斯画派的精髓所在:都以擅用亮丽明艳的色彩著称。

被普遍誉为威尼斯画派奠基人的贝里尼,最大的贡献就是在画中加入了亮丽的颜色和更富有美感的绘画风格。以国博展出的《圣母和熟睡的圣婴》为例,贝里尼通过运用明快慢干的油彩取代快干的蛋彩,营造出了更加厚重丰富的色彩与精细的阴影。他那浓厚的色彩运用以及流畅的风景画氛围对乔尔乔内和提香有着巨大影响。

有别于佛罗伦萨以线条为侧重点的绘画风格,乔尔乔内以他画作中色彩和氛围所呈现出的诗意闻名,他作品中热烈、鲜艳的色彩浓度奠定了威尼斯画派的象征。才华横溢的乔尔乔内不光从贝里尼的创作中受益匪浅,还明显吸收了达·芬奇细微渐变的光影绘画技巧。达·芬奇本人曾于1500年前后到访威尼斯,虽无史料明确记载二人有过交集,但乔尔乔内所绘的肖像显然比贝里尼和丢勒的肖像更为柔和迷人,人物肌理和神态自然不再生硬,目光也变得生动传神。

乔尔乔内过世之后,威尼斯画派传承的大旗便落在了视他为偶像的提香身上。将英皇展中多幅提香早年绘画与同期乔尔乔内的作品进行对比,提香虽然在绘画灵气上逊于比他年长10岁的乔氏,和同龄人相比却无异于“独孤求败”。在所有的意大利画家中,提香堪称最全面,肖像风景、宗教神话题材无不涉猎。虽然在其漫长的艺术人生中曾改变画风,但对色彩的兴趣始终如一。晚年的提香将明艳的色彩与柔美的色泽完美结合,一举超越乔尔乔内成为了威尼斯画派中最耳熟能详的领袖级人物。

虽然并未真正得到提香言传身教,丁托列托却在保留了威尼斯画派典型的光线和色彩基础上,在画作中凸显肌肉线条,强调戏剧化的动态并大胆运用矫饰主义,这种风格在国博展出的《丽达与天鹅》中颇为明显。

威尼斯画派发展到了委罗内塞笔下,在运用丰富色彩的同时,擅画宗教题材的他重视叙事性和戏剧性,画面中多有宏伟的建筑背景和恢宏的庆典仪式。他为威尼斯和维罗纳的修道院绘制了大量作品,也成为当时最擅画穹顶的威尼斯画派大师。

委罗内塞和丁托列托在16世纪末相继去世之后,威尼斯画派也从鼎盛走向衰败。尽管在严格意义上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威尼斯画派,提埃波罗的装饰画与卡纳莱托的全景画也让18世纪的威尼斯画坛有了“回光返照”般的短暂复兴。随着1797年拿破仑攻占威尼斯,威尼斯画派彻底宣告终结。

威尼斯,这座由于全球变暖逐年下沉的美丽水城在过去4个多世纪以来,以其独一无二的风光成为无数艺术大师争相描绘的创作素材。自威尼斯画派开始,西方美术史也步入了一场色彩的传承与进化史。威尼斯画派其亮丽鲜艳的色彩对西方艺术史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自乔尔乔内开始,风景画“绿叶变红花”,开始从纯粹的装饰性背景走向前台,最终自成一派有了独立的风景画体系。随着提香晚年受聘于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威尼斯画派对委拉斯开兹的画风又有了直接影响,并之后借由鲁本斯将这种影响遍布欧洲。

如今,无论我们欣赏以德拉克洛瓦为首的法国浪漫主义作品,还是透纳领衔的英国风景画派、众星云集的印象派,都能从中找到威尼斯画派影响的痕迹。

责任编辑:梁祎(QC0007)  作者:王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