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京城吃饭 得靠粮票

2016-03-25 16:21 法制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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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买白薯,家家各有小九九

当今可真是吃喝不愁。粮袋子、米袋子自有国家与市场安排妥当,只要兜里不缺钱花,走哪儿都不缺饭吃。但过去若是出了京城还得过两关,一是要开出差证明,二是得凭着介绍信到粮管所兑换成全国粮票。别忘了,“全国粮票”那会儿是全国通用,出门儿没掖身上,饿了肚子算您倒霉。

粮叔粮姨的“表演show”

离我们家不远有一粮店,过一条街,左拐靠北边,就是“兴盛粮店”。据老人说,这块地儿原先就是座关帝庙。那时居家有“讲究”,家门儿离副食商店近是一宝,离粮店近就是二宝。

粮店的售货员据说都挺有“自豪感”。我小学同学他爸是兴盛粮店大组长,他也就在班里特“牛”。吃国家粮、卖国家粮,随时掌握着内部供求消息。离粮仓又近乎,若是赶上“近者楼台先得月”,也都很正常。白大褂、白帽子,出出进进,光鲜顺溜,职业光荣稳当,就能挺胸抬头。

甭看我人小个子小,凡是家里的粮食“业务”全是我承揽。一来二往,对粮店所有业务也明白个大概其。每次买粮:先顺序排队、再开票、然后交钱、交粮票,第二道程序就是等着粮叔粮姨按号上秤约了。

兴盛粮店的进门径直是开票窗口,数十几米长长的空档儿,供顾客排大队之用。左边偌大的木质柜子,分门别类:籼米、粳米、小站米;标准粉、富强粉;玉米面、玉米碴;绿豆、黄豆等杂豆一溜儿排开。开票窗口之上的一块小黑板,明明白白地标着价格。

开好票,接茬儿候着,买米一队,买面粉一队,买杂粮杂豆一队,人少也就免了。把会计开的票交给粮叔或粮姨验证,您就看他们“潇洒”地表演吧!

只见售货员用双手把锃亮的斗子杵向米柜,估量差不多,随即放在秤上,腾出一只手握着大钢勺子,多了去、少了补。我早预备好袋子把口撑在铝质的米斗下面,等着。“二十斤,撑好了,您啦!”说着一满斗子的米顺着圆米斗进了口袋。一粒米不带落下的,干干净净。

如碰着秤面,可得小心。约好了,粮叔也念叨下“您撑好喽口袋”,免不齐地十有八九“斗”劲儿一大,弄得您满脸庞的“面”尘。您若再颠颠把口袋“墩”瓷实点儿,那“面尘”直往脸上扑。

买多买少,看你岁数小,店里的售货员都帮忙托上一把。买好粮食往家里头扛,那是卖力气的活儿,半大的孩子都有过经历。

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布,搁垫在脖子后面。省得弄一身尘,还得麻烦妈洗衣服。咱是家里买粮劳动力,自然遇着开饭口儿,妈匀半拉窝头给我,多分半碗米饭,弟弟妹妹没什么可嘀咕的。谁让他们还拿不起个儿?

到后来了我爱瞎琢磨,如今个头儿长得贼矮,莫非是小时候买米面都是我总抢先儿的缘故?

老粮店 多数已告老“退休”

如今,粮食不再统购统销,粮票遂成了集邮品。

冬初,老乡赶着马车,豪华点儿的开着蹦蹦车,满胡同满社区转悠。“今年新米嘞,多买多优惠!”不怕不吸引您眼球。如您来一口袋,老乡扛起编织袋子径直搁您家门口。放在早先,还真没戏。一是老乡家还没粮食吃呐,根本轮不上您;二是国营专卖,私下里交易那可都算投机倒把;三是可丁可卯,粮票经济、粗细粮搭配早就“量身制作”好了。

“兴盛粮店”还是那块牌匾。后来粮店便民:蒸馒头、轧切面、连带卖佐料。再后来被“排挤”成了小门脸,要死不活地支应着。再后来牌子没啦!一承包出去,办成了大酒楼。粮叔当了看车收费员、粮姨去了后厨洗碗。

后来又眼瞅着酒楼经营不善,又再拆、又再装,看那架势奔着“温泉”名号去的。洗发洗脚,按摩泡澡——不知关公关老爷在上有啥感想?再细琢磨,关帝庙当初也没听说有温泉眼呐!有钱赶着鬼推磨,温泉理念还不是用钱编出来的?

随着有关政策的放开与宽松,随着供给的富足,老粮店也很难提起精神了!大多数告老“退休”。听老人唠叨:“兴盛粮店”原址,搞勘察的来过几次啦,据说要重建关帝庙,不知真假?反正到眼目前儿了,还没见动静。

扛大麻包,可是力气活儿

我经常赶上粮店进米进面。碰上了,即便开好票也得干等。

拉米车一般八吨大卡车还连带后斗,满满当当。二百多斤一麻袋,码高超过车槽帮子。拉面车:与拉米车一样的吨位。五十斤一袋,整整齐齐漫过车槽足有两米高。看人家扛粮食的那真叫“力量比拼”,没把子气力不行。“装卸工”——超重体力劳动者,个顶个地能吃能干。

车上专有两人负责搭上扛主儿的肩头。背米麻袋的主儿仰头、哈腰、八字步、两手搁后身儿,或是托着麻袋下面两头、或是扬手紧抓着麻袋上面两头。甭看是踉踉跄跄,一麻袋米一转眼进了粮店门。不带歇脚儿,来回几十趟。扛面的壮工神气,最次了也得扛四袋,有的身大力不亏一下子招呼六袋。直腰、直身子骨儿,一点不能含糊。身不摇腿不晃,一手叉腰、一手扶面袋,碎步疾如风。“牛”气点儿的,双手叉腰,紧着叫后面人“续”,我看见过一人竟然扛八袋面!我心说了“鲁智深”力大无穷,没人敢比。

粮店里的粮叔们可不待闲着。米袋、面袋码在店里:横是横、竖是竖——跟砌墙一样地码放,齐整、规矩、结实。粮姨们也得搭把手儿。一转脸儿,没歇着功夫,接茬儿又来卖粮。搁现在说法:敬业着哪!

进粮店门,一见着粮食垛,我从心里敬佩粮叔粮姨们。有米面吃,百姓也就没急没慌的!

就怕丢粮票,就爱买白薯

您知道粮店什么时候最最热闹?一是每月25日发粮票时排队人多,二是初冬卖白薯时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粮票是宝。谁家都是一顿挨紧一顿,拿回粮票心里踏实。谁家里多几个半大小子,饿了,真“嗷嗷”叫唤。我特别铭记着那一回:“丢了粮票”。刚刚领了粮票,我没马上回家“入仓”。贪玩,一下子过了两个时辰,还没到家。猛然间,发觉不见了粮本、粮票。急了,浑身直冒白毛汗。

回家怎交代?挨打事儿小、断了顿事儿大!撅着屁股贼踅摸,几个钟头不时闲地找,还发动了几个发小儿。急火地赶到晚傍晌擦黑,一丛灌木的旮旯处,找到“红彤彤”的宝贝本子。粮票一两都没少,还算万幸。

吓我得了一场大病,那是后话。别说丢一个月粮票,就是少了几斤也不好过!就跟现在被小毛贼顺了几千块钱似的。信吗?粮票当时就那么金贵,一点儿不邪乎。

秋末冬初买白薯,一定是家庭总动员。先腾好晾晒与储藏的地儿;商量好半夜站队,早上送饭换人;借不着小推车就备好口袋,往家扛。分工明确,严阵以待。一斤粮票能买八斤白薯,能顶多少斤粮食?再说了白薯煮蒸烤炒,好吃又实惠。

家家对白薯的“使用值”还不一样。孩子少的家里,就想买红瓤的,甜啊!家里孩子多的主儿琢磨着买白瓤的,淀粉含量大,当粮食抵饱、经时候。拉白薯的车一到,场面那热闹、那挤、那人头攒动!幸亏有“号”管着秩序,要不,白起大早儿白忙乎。碰着红瓤还是白瓤,都有几声赞叹,几声叹息。白薯无言,家家各有小九九。

每家都得买几百斤,互相帮衬,一辆小推车几家子来回轮着用。小家伙看堆儿,身子骨儿壮的推车、卸车。一年一回,因了白薯,常聚一块堆儿互助的,走得更加近乎。老了老了,还在一块儿:打牌、闲唠、晒太阳。

这正是:

全家老小图饭谋,

万盏灯火为票忧。

五谷杂陈量米斗,

八斤薯苕挤破头。

通用粮策亦统筹,

食材偏少不缺粥。

兴盛几时衰何见?

搞活盈满春与秋。

责任编辑:张静(QC0008)  作者:刘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