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加拿大先锋爵士钢琴大师保罗·布雷，英国摇滚音乐家大卫·鲍威，美国老鹰乐队主唱格列·弗雷相继去世，音乐圈象征一个时代的人物们也带走了一代人的记忆。不过你或许不知道，早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位叫鲍里斯·维昂的“怪才”，他是将爵士乐引入法国的第一人，和朋友组过乐队，开过俱乐部，当过小号手，自创词曲，也自己演唱。他也是写出“法国第一才子书”的作家，涉猎小说、诗歌、戏剧等几乎全部的文学创作形式。他还是工程师，热爱机械，有自己的发明专利，他又是演员、编剧、评论家、画家、讲师、翻译家，生前名气不大，逝后却被发现具有重要价值。在介绍他的文章里，经常会看到这样的评价：你或许还不知道他，但是你应该知道。
进入文坛，是一次必然的偶然
1920年3月10日，鲍里斯·维昂出生在法国上塞纳省阿弗雷城，12岁时不幸因病感染心绞痛。或许是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他便把生活过得异常丰富。据说他每天工作18个小时，白天在工作室里写作、绘画或者搞些小发明，晚上则是去酒吧地下做小号手。这样的高强度生活并不让他觉得辛苦，因为那些都是他喜欢的，或者用更狂妄一点地表达也许更恰当：这些算什么，我都做得来。
踏入文学界，是维昂必然的偶然。他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是以帮朋友忙为契机创作的。1946年，年轻的书商让·达兰创立了天蝎出版社，却苦于找不到赚钱的稿子。一次他和维昂提起，想让他写一部类似亨利·米勒《北回归线》的小说，维昂爽快地答应下来。不到两周时间，一部以揭露美国黑人生存状况为主题的小说《我要在你们的坟上啐唾沫》横空出世，讲述一个叫李·安德森的混血黑人，因为弟弟被白人设刑烧死，便以残杀、虐待白人女孩为手段而进行疯狂报复的故事，集悬疑、暴力、情色和种族主题于一体，可以说是“第一批大胆地反种族主义小说之一”。
卷入一场离奇情杀
由于这部书涉及大量“色情”描写，曾一度被拒绝出版，维昂便谎称此书翻译自美国作家维侬·苏里旺的作品，自己只是译者，甚至还为此书写了推荐语。作品出版后，一度引起很大的轰动，这位“美国作家”得到青年们的肯定和爱戴，甚至有一段时间，巴黎青年们以臂弯里夹着《我要在你们的坟上啐唾沫》为潮流。
但是小说的流行也给维昂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在法院审理的刑事案件中，曾出现过一桩婚外情谋杀案，死者是一名29岁的女子。在她的尸体旁，醒目地摆放着一本《我要在你们的坟上啐唾沫》，还翻开至主人公杀人的一页，凶手按照书中的方式杀死了女友，维昂随即面临监禁危险。为了证明这个虚构作家的真实性，他将自己的作品真的翻译成英语以笔名拿到美国出版。后来在赦免法颁布之后，维昂才公开承认了自己是这部书的作者。
“你的肺里长了一朵睡莲”
通过出版的故事，多多少少能感觉到维昂的胆量和想象力，而想象力是他生活和创作的源泉，他曾说：“即使你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可以靠想象力生活。”如果读他最重要的代表作《岁月的泡沫》，或许你觉得惊叹，或许你觉得荒诞，却不得不承认，在他虚构的世界里，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力。
那个世界里，小灰鼠在阳光撞击水龙头发出的声响里翩翩起舞，水龙头里会有鳗鱼游出，打碎的玻璃能重新生长，四季可以在同一个房间里共处；那个世界里，思想有颜色，瓷砖会呼吸，云朵包裹着散步的恋人，阳光碎在地上变成粒粒闪光的小珠……
那还是一个创造的世界，他创造词，创造物，在一切美与不羁中狂欢。他笔下的主人公科兰拥有一架鸡尾酒钢琴，每一个音符，对应一种烧酒、甜酒或饮料，舒心地在琴键上弹奏一曲之后，便会制成一款独特的鸡尾酒。他有一个甜蜜的爱人，可她肺里长了一朵睡莲，必须时刻把房间摆满各种鲜花，让睡莲羞于开放。他找到一份工作，是用人的体温种植枪管，他种植的最后一批枪管上开出了白玫瑰。
唯爱与爵士不可辜负
在《岁月的泡沫》开篇，维昂写道这样一句话：“世界上唯有两桩事情永在，那便是和漂亮姑娘们以各种方式谈情说爱，以及新奥尔良派或迪克艾灵顿的音乐。”
他的爱情，温暖中带着心酸。与第一任妻子米歇尔在20岁相识，一年后便结婚，两人志同道合，爱好文学，喜爱爵士。维昂第一部非正式创作的作品便是在妻子生病时，写给她供消遣的童话集，可惜后来两人认识了萨特，妻子被萨特的学识风度所吸引，做了他30年的情人，并且为他整理和保存书稿。两人离婚后，维昂又有过一次婚姻，并且慢慢接触了戏剧。1959年6月23日，他参加由自己的小说《我要在你们的坟上啐唾沫》改编电影的首映，影片播放十分钟后，维昂因心脏病突发离开了人世。那年，他39岁，以这样的离开方式，成全了他一生的不可思议。
维昂之于音乐，名声远远超过文学。他的母亲就是一个音乐家，从小给了他很好的教育和熏陶。在那个为爵士疯狂的年代，刚从战争的废墟中站起来的法国年轻人，无忧无虑，天天晚上在圣日耳曼德佩街区的酒吧里享受疯狂。而维昂则是一群年轻人的领军人物，他是酒吧的小号手，即使知道吹小号可能会有损自己的心脏，他写过将近400首乐曲，算得上第一个将爵士乐引进法国的人。如果有兴趣翻翻法国爵士乐的历史，一定会找到他的名字。
如果有机会，你路过巴黎18区著名的红磨坊，不妨穿过旁边一条叫Cité Véron的小街去看看，因为那是18区最有韵味的街道，古色古香，满眼风光，也因为那里生活过许多作家、诗人。街道6号的3层，就曾是鲍里斯·维昂的最后居所和工作室，如今连内部家居摆设一起原封不动保存下来。置身其中，仿佛能感觉到他这一生短短39年，活得比很多人都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