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莱齐奥为“饥饿”的人写作

2015-10-30 08:47 北京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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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奖”作家勒·克莱齐奥,曾经这样形容自己:“我是来自欧洲的混血儿,法国只是我的故乡。”

在众多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中国读者并不会对他的名字觉得陌生——这归功于多年来(尤其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来),勒·克莱齐奥与中国的密切互动。

在一些描述中,他与中国的缘分,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当时克莱齐奥想要来中国,却因为法国外交部的拒绝未能成行。但进入这个世纪以后,越来越多的中国读者,终于让这位世界作家与中国有了亲密接触。这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就在几天前,勒·克莱齐奥刚刚在北京大学发表了名为《文学与全球化》的主题演讲,指出:“中国文学的影响已经遍及全人类文明”。 

如今,勒·克莱齐奥不仅熟知李白,喜欢老舍,是个“中国通”,还成了多所国内大学的名誉教授。而他与中国的缘分,还将继续。

冒险和反抗者的后裔

“对我们来说,天空和大地一样重要,而它并不比大地更重要。”——《乌拉尼亚》

1940年4月13日,一个叫让-玛丽·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的男孩出生在法国南部的海滨城市尼斯。他的父亲劳尔·勒·克莱齐奥是英国人,他的母亲西蒙娜·勒·克莱齐奥是法国人,当然,他们还来自同一个家族——这个来自法国布列塔尼亚的家族在18世纪迁居到毛里求斯,后来,这里变成了英属殖民地,这个家族也因此被冠上了英国国籍。

在一些描述中,勒·克莱齐奥的祖父在毛里求斯寻找传说中的宝藏时失踪,他的父母随后才回到法国,生下了他。

由此而来的,是勒·克莱齐奥从小生活在英语和法语交织的家庭之中。在一些公开采访中,勒·克莱齐奥曾经讲述过祖先们的故事:“勒·克莱齐奥家族来自布列塔尼亚的莫尔比昂。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我的一位祖先,拒绝按照要求剪去长发回到军队之中,不得不逃离法国。他带着全家登上一艘名为‘印度信使号’的轮船,本想前往印度。不过,当轮船停靠毛里求斯时,他们下了船。因为那里是他妻子的故乡,还有她的家人。现在,毛里求斯的勒·克莱齐奥家族就是这位充满冒险和反抗精神祖先的后裔。”

七岁那年,勒·克莱齐奥和母亲还有兄弟一同登上了“荷兰非洲线号”的客货混装轮,前往尼日利亚,与被派驻在那里做医生的父亲劳尔·勒·克莱齐奥团聚,开始自己两年的非洲生活。在这之前,他对父亲的记忆几乎为零。

漫长的海上航行中,勒·克莱齐奥在作业本上写下了两个故事,《漫长的旅行》和《黑色的奥拉迪》。勒·克莱齐奥对这两个故事的评价非常之高,“我的写作和这一次旅行密切相关……我联想到了河流,那么不可能又如此真实……我立刻写了我的第二部小说,内容是我在当时还未结识的非洲陆地上的奇遇。好像只有通过写作,才能把自己从危险中解救出来,使自己适应未来……对我来说,后来我写的任何一本书,都比不上这两部关于非洲的小说重要。”

在旅行的终点奥戈贾港,勒·克莱齐奥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看上去衰老、疲惫、暴躁、独断,戴着“在雨中闪闪发光的夹鼻眼镜”,“说话时有浓重的克雷奥尔口音”。

战争的记忆只有匮乏

“现在,一定的,这一切再也回不来了,难道就在人们不断往前走的时候,还能够重新找回遗留在他身后的东西吗?”——《流浪的星星》

前往非洲之前,伴随勒·克莱齐奥童年时代的,是战争。

“二战”让法国变成了遍地死伤的地狱,变成了处处废墟,人们不得不生活在德国占领军和纳粹的阴影之下。

“我们挨饿,害怕,受冻,仅此而已。我还记得,我看见隆美尔元帅率领的军队路过我的窗前,当时他们正朝着阿尔卑斯山脉进发,试图找到通往意大利和奥地利北部地区的通道。对于那次军事行动,我并没有更清晰的记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在战争后的岁月里,几乎所有的物资都匮乏,尤其是书籍和纸笔。”显然,对于勒·克莱齐奥来说,这段岁月难熬却又难忘,“……拿木匠用的红蓝铅笔,在配给票证簿的背面画画和写字。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我特别喜欢粗糙的纸张,喜欢普通的铅笔。”

但更为可怕的,是孩子们几乎不可以外出玩耍,“那是一个足不出户的时代,孩子们很少能被允许到户外玩耍。在我祖母家附近的田地和花园里,到处都是地雷。记得有一次,我溜达到海边,看到一个被带刺铁丝网围起的封闭区。铁丝网上挂着用法语和德语写的‘禁止入内’的告示,上面还画着一个骷髅头……”

战争之后的生活平静得顺理成章。勒·克莱齐奥进了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又在法国尼斯文学研究会取得自己的本科学位,接着在普罗旺斯大学取得硕士学位。23岁那年,勒·克莱齐奥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自此走红文坛。

接下来,勒·克莱齐奥陆续出版了近40部著作——出版于1980年的《荒漠》被西方文学界视为其代表作。

获诺奖首先是怀疑

“人世间的事往往如此,当时但凡提起都会痛不欲生,几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场回忆而已。”——《燃烧的心》

2008年10月9日,刚刚从韩国一个小岛回到法国的勒·克莱齐奥,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在原本的计划中,几天以后,他就要前往加拿大——这次的电话来自瑞典,当时勒·克莱齐奥正在“重读斯蒂格·达格曼的一部小书,名为《忧伤的独裁》的政治文集”。这是勒·克莱齐奥难得的闲暇。

然而,这个长达七分钟的电话,打破了勒·克莱齐奥的平静。

勒·克莱齐奥回忆这段经历时说:“当时我完全没有想到。第一反应是怀疑,紧接着是恐惧,转而又充满喜悦和感激……”两个小时后,勒·克莱齐奥出现在媒体面前,穿着一件深色休闲西服,里边是黑色的毛衣。

在瑞典皇家科学院举行的发布会上,常任秘书恩达尔说:“他是一个世界性的作家,一个旅行者,一个流浪者。他不仅仅是一个法国作家……他穿越了自身发展的不同层面,将其他的文明、其他的生活方式在他的写作中融为一体,而不仅仅是西方的。” 

因为在勒·克莱齐奥看来,文学是“为饥饿的人写作”——这种“饥饿”显然来自于精神层面。也正因为此,他在很多场合都一再强调,“创作不应陷入自我欣赏、自我封闭的状态”。

想只做个毛里求斯人

“一些人认为所谓‘公共话语空间’,最重要的就是在电视里现身。这就造成一种假象……好像谁讲得多、讲得响,谁就有道理一样。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我有意与这样一种‘公共话语空间’拉开距离。电视里总说话的人未必比不说话的人更有道理。”——勒·克莱齐奥

对于勒·克莱齐奥,有一个更为贴切的称呼——流散作家,当然,也有人称他行者,认为他的一生,注定要流浪。

虽然被称为又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法国作家,但事实上,勒·克莱齐奥经常觉得自己与法兰西“格格不入”。

父亲曾经的英籍毛里求斯身份,让勒·克莱齐奥同时拥有毛里求斯和法国国籍。正是勒·克莱齐奥本人,将自己看作一个流浪者。

他曾经这样形容自己:“我是来自欧洲的混血儿,法国是我的故乡。”进而又说:“……我的家族完全来自毛里求斯……我们在毛里求斯的风俗、饮食、传说和文化中成长。那是一种融合了印度文化、非洲文化和欧洲文化的文化。我出生在法国,但我是被这种文化养大的……我常常告诉自己,我的祖国在别处。总有一天,我会去那里……” 

今年二月,在一次阿根廷某杂志的公开采访中,74岁的勒·克莱齐奥就表态,如果玛琳·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在法国掌权,他将放弃自己的法国国籍,“当我想到这一点(法国极右势力的逐年壮大),我觉得我比以前更靠近毛里求斯。我不懂法国人。如果玛琳·勒庞和国民阵线获胜,我将交还法国护照,只做毛里求斯人。”

勒·克莱齐奥

原名让-玛丽·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法国著名文学家,出生于1940年,是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也是现今法国文坛的领军人物之一,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法兰西三星”。在1994年法国读者调查中,克莱齐奥成为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家。勒·克莱齐奥的代表作品有《诉讼笔录》、《少年心事》、《战争》、《流浪的星星》、《金鱼》、《乌拉尼亚》、《荒漠》等。2008年,勒·克莱齐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中称赞他“将多元文化、人性和冒险精神融入创作,是一位善于创新、喜爱诗一般冒险和情感忘我的作家,在其作品里对游离于西方主流文明外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性进行了探索”。北京晨报记者 何安安 综合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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