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的女神和女神经

2015-10-23 16:23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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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来自星星的你》大热时,大家这么描述全智贤版千颂伊:“女神与女神经的完美合一。”——动静皆宜。与此相对应的是村上春树小说里,基本永远有一个女神,一个女神经:

《挪威的森林》里优雅娴静甚至自闭的直子和活泼烂漫脑洞大开的绿子;《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里优雅娴静(当然很能吃)的图书馆女郎和思维跳跃还会开枪打坏蛋的胖姑娘;《舞舞舞》里优雅娴静戴眼镜的由美吉和飘忽不定想一出是一出的雪;《奇鸟行状录》里沉静自持悄然失踪的妻子和无厘头欢腾笑闹的笠原may;《1973年的弹子球》里心思重重的女同事和一对没谱的双胞胎。

在村上英文版的《舞舞舞》里,有这么段话:These two distinct types were to be found in any class. The elegant beauty and the quickwitted mink.

每个班级都有这样两种类型的女孩子:优雅美女,俏皮萌女。

有趣的是:他小说里,这样的两个女孩很少照面。更奇怪的一点是:这两个女孩,那个安静美丽的,通常将主角导向安静而黑暗的彼侧世界,那个活泼俏丽的,通常将主角拉向蹦跃与活泼的现实世界。

而主角呢?通常会与前一个沉静型的睡觉,和后一个活泼系的调情。为什么呢?

村上春树大学读了七年,中间参加过学生运动,喜欢泡爵士乐酒吧,是个叛逆青年。其间,他受了美国文学巨大影响,包括菲茨杰拉德、卡佛与雷蒙德·钱德勒。大学毕业时,他贷款与妻子一起开爵士乐酒吧,到年近而立,开始写小说。

头四部小说,他是作为一个年过而立的人写下的。《且听风吟》、《1973年的弹子球》谈论的是岁月流逝、幻灭与死亡。《寻羊冒险记》与《舞舞舞》陈述的是黑暗的、虚空的彼侧世界如何吞噬人生命的一切。

读过雷蒙德·钱德勒、卡佛和菲茨杰拉德小说的人都明白:钱德勒塑造外表淡漠的硬汉形象(马洛);卡佛用极简的口吻叙述各人隐痛深沉的生活;菲茨杰拉德小说男主角多为梦想幻灭之人。因为喜欢这三位,所以村上春树也喜欢这三类主题。钱德勒、卡佛和菲茨杰拉德都喜欢一个郁郁独行的男主角,加上他的美国文学爱好背景(他与父亲关系并不好)、他的童年、他背叛的青年时期,促使他的小说最后成了我们读到的样子。他的小说,很多是描述在时间流逝中,现代城市如何扭曲幻灭、彼侧幽暗世界(权力、暴力、欲望、资本、战争)的可怖、个人在这类世界里,如何独立地、淡漠处之的姿态。自然也有强力的反抗,比如1995年《奇鸟行状录》,可说完全是部反战反暴力寓言,《海边的卡夫卡》也是田村卡夫卡、中田和星野分别从不同角度对抗黑暗。

他的小说内核,总是“一个不介意孤独的主角,乐滋滋但也不以此为傲的,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与彼侧世界,即,一个会吞噬你的幽暗、孤独、庸俗、暴力的世界,做平静的抗争,偶尔自嘲一下自己的处境”。

当然,现实生活中,主角并不总是孤独一个人。所以,他的小说,总是在此侧(现实世界)和彼侧(黑暗世界)之间摇荡。主角迷恋黑暗的彼侧世界(那里有优美娴静的女子),但需要此侧的、现实生活的活泼的姑娘,把主角从幽暗的世界拯救出来。他自己也承认过,自己从小到大,积累了许多生活的毒素,需要倾吐出来。

所以,代表彼侧世界的,沉静的女神们(比如《舞舞舞》中的由美吉)在彼侧阴郁地过着他的生活;而代表此侧世界的活泼女神经(比如《舞舞舞》中的雪,或者《挪威的森林》中的绿子),总是在生机盎然的此侧世界,将他救出来。

实际上,当村上春树小说的主角,就是有这种福利:你只要读书,听爵士乐、古典乐及20世纪60至70年代的美国流行乐;找一份收入不那么高但有充分空闲的工作;等着四面八方的朋友不断到来,一边跟你喝点饮料或威士忌,一边跟你说自己的故事;最好不要结婚;练好厨艺;果断拒绝一切资本家及类似人等……然后,自然会有一些美丽且略话痨的女神经们跑来,跟你在一起,将你拯救出黑暗了。

当然,现实生活中,最好不要模仿这样子……

责任编辑:张静(QC0008)  作者:张佳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