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里的世界
第二个故事,我想到的是骆以军,来自台湾的作家,他的《西夏旅馆》有多少人读过?读完的人我特别佩服,我读的时候感觉是难以卒读。这个作品是用诗歌一样的绵秘的语言,最华丽的语言来讲述一个最不堪的故事,我想读过的你了解我的意思。在这个故事里面骆以军想象着西夏和旅馆这两个完全没有关联的空间坐标,激发出来的个人对于绅士,对于中国文明的想象。
骆以军把西夏这个词安放到旅馆这个观念上。在《西夏旅馆》里面每一个房间,打开一个房间就是一个华丽的、恐怖的、淫威的,或者诗情画意的场面,不断的像万花筒一样,激发出旅馆里面形形色色的现象。
在这个旅馆里面所藏污纳垢,所接受的各种各样的住户,他们不堪的,猥琐的过去,隐藏了太多的焦虑,太多的危机感,太多的感时伤世的辛酸。这是骆以军式的写作,他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中国、华语、台湾小说。在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视觉、听觉的错乱的认知过程里面,讲述了一代作家对自己的身份认同的时候,感伤还有无可奈何的告白。
乌托邦里的中国和世界
来看看这位作家,黄锦树,来自于马来西亚,定居在台湾,他曾说过:“历史是债务,对我而言是条破船,而形式是修补术。”
用他的形式,他要讲述的是在马来西亚,建国之前、建国之后,几百万的华裔马华的子民曾经想象着,他们可以在马来半岛上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以华语作为沟通工具,以汉文或者中国文化作为传承依靠的一个重要的建构。而这个大格局的故事,再一次说明马华的作家也可能写出惊天动地的小说。
而延续着这个传统,这个乌托邦的传统也应该包含了像李渝、郭松棻、刘大任这样的作家。我觉得这些乌托邦的作者,带给我们各个不同的华语的世界想象,未必是中国作家们,或者是读者们所曾经注意到的,或者是曾经想象得到的。
我们看到在全球各地的,各种各样的语境里面,有不同的作家以汉语来书写,来传播他们对于华文和华语的想象,无论是三毛,还是张爱玲、白先勇,以及李子舒、董启章、朱天文、严歌苓、哈金,这些作家以不同的场域,甚至实验着不同的语言,来想象着他们心目中的话语,他们心目中的中国,他们心目中的中国历史。
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华夷风”这个词仍然是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怎么样扩充我们对华语世界的憧憬。
王德威
哈佛大学东亚系暨比较文学系讲座教授,主要著作有《现代抒情传统四论》、《台湾:从文学看历史》、《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