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看华语文学
通常我们把在中国,尤其是中国大陆写作、传播、阅读的文学称之为中国文学,但在整个世界信息流通如此快速的情境中,这样的文学观点是不是不再合用了呢?是不是在中国和海外可以建立出另外一个讨论的平台,进一步理解华语,或者汉语所书写的文学呢?
结果有了华语语系文学。
我们在探讨华语语系文学的时候,特别要强调语言作为一个共同认同的公分母,承认在这样语言广义的号召之下,我们继续可以看出各个不同的族群,各个不同的文化,各个不同的区域产生不同语言的表征,这些语言的表征在目前的情况之下,通常是以汉语作为最后的回归的重心,而以汉字作为我们流通的重要的符号。
2017年在美国任教的史书美教授提出了《视觉与认同》,里面的观点对于她而言,华语语系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团结了在政治之外各个区域的不同文化,他们都用华语,但是有各自不同的认同方向。
耶鲁大学石静远教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她也同意华语的观点,但石静远教授强调了中国仍然是我们必须对话的对象。在这个过程里面,所谓的华语社群通过不断的来往,不断的协商,不断的沟通来作为一个大家继续产生互动的平台,在这个情形下,她认为华语研究,或者华语语系研究才继续有更可为和复杂的空间。
这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理论上的位置,一个是以对抗作为出发点,另一个以协商作为出发点。
从第三个可能性看华语文学
事实上,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加入上海复旦大学葛兆光的说法呢?他这些年有《宅兹中国》这样的作品,还有《从周边看中国》。从不同的受到汉字文化,或者是华语文化影响的国家、区域来回看中国是如何建立,如何被形构、思考和转换的过程,这是葛兆光所希望强调的面向。
我们回看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论是看盛还是衰,我们必须是要强调历史的脉络,谱系学线索的产生,在这个意义上从严格历史学的观点提请了我们对于时间的、历史的注意。这是我个人看出来的第三个可能性。
回到我自己的一个看法,2007年我出版了《后遗民写作》,我特别想要和史书美教授做一个友谊的对话。试问,今天大家在旅行、资讯、文化的想象,语言的使用上如此的繁复,如此的流转,互相影响,我们能够用这样简单的方式作为一个所谓的陆地与海洋,或者是大国与海外之间的切割吗?我认为那是抽刀断水的做法。
我认为历史的千回百转是没有办法用简单的理论,没有办法用简单的政治立场做一清二楚的划分,尤其对于千百万在海外生存、旅行、流亡的各种各样的有华裔血统的文化人而言。那么面对着那个渺渺唐山,我们怎么样思考,什么是中国,或者何为中国,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世界里的中国
梁启超在20世纪初年,已经讲到了“我中国族本已由无数支族混成,其血统与外来诸族杂糅者亦不少”。这些华夷之辨一直是我们不断思索、思考、辩证的对象,但是现在全充做我们的背景。
以下我用三个不同的故事进一步说明我对“华夷风”的批评或者想象。
第一个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叫做王啸平,当时日本人占领新加坡的时候,他决心抗日,来到了中国。他后来加入新四军,和茹志鹃结婚了,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著名作家王安忆。
王安忆曾以他的父亲作为背景,写出了《伤心太平洋》,这是我个人非常推荐的小说,但是除了王啸平的背景之外,我们对于茹志鹃的背景知道多少呢?她是50年代重要的中国左翼的女作家,但是有多少人知道王安忆的说法,茹志鹃的家族是来自于五胡乱华时北方的柔然族。
在王安忆《纪实与虚构》里面,说明了母系家谱的来龙去脉,思考自己创作的所衷。在这个地方,纪实跟虚构之间产生了微妙的互动。有多少时候,王安忆告诉我们的话,我们要都相信,有多少时候,我们觉得未必如此呢?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要说明即使是自命共和国的女儿,王安忆她是一个华夷风下阅读的重要的资源,或者是一个视野。从华夷语系的观点,也许我们不再简单把王安忆视作上海作家,而是把她看成是在一个更复杂的,广义的世界里面,中国不断的发生,不断的发展、糅合、混杂的成果了。
像是徐则臣突然写出一个作品叫做《耶路撒冷》。对于年轻的徐则臣来讲,“耶路撒冷”是他投掷的一个生命里新的寄托的乞求,或者新的救赎的想象。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虽然他讲述的是一个中国的故事,但是它面一撒开,其实是一个面向世界的华语世界的故事。
可见,中国文学不只是中国土地上的文学,是世界里的中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