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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苡:呼啸而来的奇女子(2)

2018-09-12 09:03 北京青年报

画中的妈妈

数不清我画过多少次妈妈。刚学画时,第一张画是在莱比锡寓所,她搂着小弟哄他睡觉。回国后我的笔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我画过妈妈读完毛选午睡了,枕边是《为人民服务》单行本。

“文革”后期我画过妈妈翻译联合国文件,她是临时从句容农场调回的,她的衣着、发式,也都打上了中国70年代初的印记。

爸爸走后,家里的那张书桌成了妈妈用的了。桌上变凌乱了,多了玩偶和孙子照片。2000年岁末我刚从上海回到南京过年,那天傍晚,我走进客厅,见妈妈坐在桌边写信。和爸在世时一样的台灯光,将妈妈握笔的手照映得更加雪白。南京的冬天很冷,妈妈很会保护自己,她穿了七件衣服,驼背矮小的身子被裹得厚厚实实。

我妈喜欢写信,也很会写信,一写就是长信。在“文革”干校时,我们一家分在七处,她的信纸会有七页。这些年我见过她列的要回信名单,有一长串,北方的,南方的,足见她惦记的朋友很多。当然她不可能完成。

写信变少了,妈妈隔不久就会叫我打电话问候她的老朋友。前时她明确说在北京她最惦记的有四个人:邵燕祥、袁鹰、姜德明、石湾。她经常说人要懂得感恩。邵燕祥帮她存过旧诗稿,袁鹰在她无端挨批判时去南京看望过她,这些她都一直记得。石湾作为南京大学的学子,对我爸非常敬重,这些年常去看我妈。

2001年妈妈到北京,此后的两年,小金丝胡同6号我舅舅家,她没几天就要去,我总是陪着。看他们兄妹二人倾心聊旧事,说些在外不便说的看法,那样的放松、宁静、满足,小猫酣睡在一旁,太阳的影子渐渐西斜,那些情景,我永远难忘。

2003年我妈回南京不久骨折住进了医院。她一向喜欢住医院,喜欢白衣天使,喜欢和医生聊天。手术后她很快恢复健康,开始在病榻上写作。8月13日,我和姐姐捧着鲜花进病房,她见了,脱口而出“今天是我的钻石婚!”然后像个害羞的小女孩把被子蒙住了头。我心里一颤,鼻子酸了。因为我知道1940年8月13日,妈妈爸爸特意选择淞沪战役抗战纪念日登报结婚,从此有了我们这个家庭。他们住在昆明大西门玉龙堆,也是妈妈到西南联大的第六个住处。跑警报成了家常便饭,直到玉龙堆小院后来也挨了炸弹。

这次住院期间,妈妈写下了《命中无钻石》。她开玩笑地告诉我,开刀打进身体的那只钢钉价值8000元,就相当于一颗钻石戒。

有了高铁,我每年四到五趟回南京,每次都会画几张妈妈。她会客聊天、看书、看报、看电视、吃饭、泡脚、我就像一只跟屁虫,追着她画几笔。谁叫百岁妈妈的日子太丰富多彩了啊!

(完稿于2018年9月赴南京为百岁妈妈过大寿前)

责任编辑:王漓鹂(QF0015)作者:赵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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