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最大的隐忧是青黄不接
“我们厂子啊,我进厂的时候有三百多号人,现在才二十多个了,都是老员工。”老翟叹口气,回忆说,厂子里人多时,像他们一个组就得有二十多人,锼起活儿来,大家站一排,就跟奏乐似的,特别震撼。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制作的宫灯都是以出口为主,每个月的出口量有三百多盏。那会儿是计划经济,我们生产的产品全部交给外贸公司销售,效益还是不错的。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就要自己找销路了,开始自营出口,要到广交会去洽谈。”老翟说,厂里效益不好的原因,有出口下降,也有西式灯具的冲击,当然还有更多的在轮廓上像宫灯的替代产品,在细节上,这些所谓的替代产品是无法和传统的手工宫灯相比的。
厂子既然面临困难,是否想过一些办法?老翟介绍说,厂子已经改制了,现在属于民营合伙企业。而且美术红灯厂是老厂子,全国原有三家宫灯厂,那两家早已倒闭,只剩下美术红灯厂一家。老厂子有知名度,老顾客多,不用宣传,各大宾馆、酒店、古建筑,都知道美术红灯厂。
但是,北京宫灯面临的困难可能正源于其工艺的繁杂。老翟说,从审美角度讲,如果家里是红木家具,就应该配宫灯这种古式的灯具,如果配现代工艺的西方灯具,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是,手工制作一盏宫灯实在是太费事了,就不说子母灯那种复杂的宫灯了,普通的六方宫灯也需要上百道工序,要价太高不好销售,要价低了连工时费都不够。而这也是年轻人不愿干这行的原因,因为收入太低。
“我们厂的员工现在每月也就三四千块钱吧,我们的产品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全靠手工活儿。像这盏六方云盒子母灯,材料是红木的,一个人制作要花三个月时间,售价在每盏灯5万元左右。卖高了没人要,卖低了赔钱。”老翟介绍说,年轻人没人爱干这个,厂里曾经招过工人,来应聘的心血来潮干几天,就不想干了。
“再大的抱负也要解决温饱问题啊,收入起码要能养家,但厂里的收入不行,工资给高了给不起,给少了没人愿意干,现在的员工岁数都大了。”老翟苦笑道,“厂里一共有四位非遗传承人,一位七十多岁,特长是设计,我是六十多岁,除了画片,别的都会,还有两位都是五十多岁。现在厂里人太少了,也不分什么组了,有活了大家就一起干。”
现实如此让人无奈,宫灯确实漂亮,谁都喜欢,制作起来却异常枯燥,又苦又累。刮刨子、拉锯都是累活,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不了苦,刮刨子都是土,又得吸尘,又脏又累,而且工资还不多,挣钱还少。用老翟的话来说,像他们都这岁数了,干别的也干不了,只能是维持着。
其实,许多传统手工艺都和宫灯一样,面临后继无人的难题。老翟却不甘心:“这宫灯如果要真是从我们这一代失传了,我还真是不甘心,从个人来说就多尽一点力量吧,能发多大光发多大光,只要是跟传承有关系的,那我责无旁贷,尽我的最大努力把宫灯技艺传下去。现在不是讲非遗进课堂吗,有时候到学校给他们讲课去。学生问什么我就告诉他们什么,而且手把手的教他们,让他们知道这宫灯怎么做。”
说着,老翟打开手机,让记者看他教学生们制作宫灯的照片。意味着学而有成的证据,就是学生们制作的宫灯。老翟要求学生们合作制作一盏宫灯,结果还不错,看上去已经有模有样了。“这些学生可能不会真的从事宫灯这一行,但他们有的是从事幼儿教育后,有的是做培训工作的,学了一些这方面的技艺后,总有机会为宫灯技艺作些宣传和推广。”
值得高兴的是,在2008年,北京宫灯就被评选为国家级非遗项目。相信有政府的支持和社会的重视,这项老工艺会一代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