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奥纳多将他巨大的激情用于研究绘画,真正创作时,反而节制。对列奥纳多来说,作品更像清明理智的产物。
米开朗基罗则将巨大的激情投入创作之中。我们仿佛能从那些雕塑和绘画中看到这种激情的喷涌。对米开朗基罗而言,作品实在是真实生命的印迹。
拉斐尔是创立典范的人,虽然他或许无意于此。这位年轻俊美的艺术家管理着一个巨大的绘画作坊,热衷社交,精力充沛。他似乎有意发展出一种适宜模仿的绘画风格,于是毫不费力的功成名就。早逝害了他也救了他。他再没机会用生命经验反观自己的艺术了,他的艺术也因此“被迫”成熟。最终,他被长寿的米开朗基罗超过,从此默默无闻。幸运的是,两百年后,拉斐尔的艺术被学院派重新发掘,并奉为圭臬。他本人也被置于艺术神坛的最高位置。然而,还有然而呢,最好的艺术都是超越典范的,即便典范必不可少。
我相信,达·芬奇画画时,比起委托人,神和真理更多地占据着他的心灵。神啊,真理啊,都是虚幻模糊的东西,却又惹人浮想联翩,诱人追寻不断。于是呢,直到今天,达·芬奇和他的作品仍旧像一个谜,吸引着人们去探求和破解。在艺术史上,列奥纳多·达·芬奇激起的趣味似乎从来也没有减弱过。
我不愿意说米开朗基罗工作时,心里只装着自己。可他那巨大的激情无疑不会全都分给上帝。他是终生孤独的人,性情忧郁,对生命之苦的体验要比一般人更为强烈。人和生命是真实明朗的,这在任何时代,都没什么两样。面对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时,能够有所感动,除了证明你还是个人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无论说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激起了某种趣味,还是人们对其作品具有某种趣味,都是不恰当的。他的作品同人类的天性有关。
我猜想,拉斐尔拿起画笔时,心中有一块地方是留给舆论和大众的,即所谓的社会规范。别忘了,拉斐尔是当时的艺术明星,十分懂得进退,他可不会像米开朗基罗那样,同恩主顶撞甚至交恶。然而,社会规范是不确定的,它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背后则是舆论和大众趣味的悄悄转向。明乎此,拉斐尔与其作品时好时坏的历史处境就不难理解了,虽然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师。
以上考察三杰个性之差异,试做如下判断:芬奇是出世的。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是入世的,只不过,前者入世而愤世,后者入世而媚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