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仙萍在《洁白的天鹅绒》里描写了一对闺蜜:“郭颖在深圳,何娴在杭州,两个人想见面了,就会在周末飞过去飞过来。甚至有的时候,纯粹是为了一起喝个咖啡,为对方插一束花。”我觉得,作品里有一句话挺形象,她说像天鹅绒吧,洁白、羞涩和清香。
邱仙萍以及她的文章,不也是一束天鹅绒花吗?花瓣小巧却不细碎,颜色温润洁白却不失生气,清雅脱俗却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傲慢。
那山那水那人,那无边无际的美好记忆,有天南地北、前世今生和古往今来,有自己的有感而发和诗词美句的引用,这些元素看似偶然而又必然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地地道道的风味小品。比如,她在《乡村咖啡馆的腔调》里是这么写的——“城市的咖啡馆是孤独的,一个人缩在陌生的角落,用一种不打扰别人的方式,默默渗透进他们的秘密世界,比风还轻”。仙萍独自坐在西湖边的咖啡馆里,把自己目之所及、心之所想、体之所历的那些美好和善念,都若无其事地注入了一只杯子,放进一抹月色、一缕清风或者波光潋滟,根据自己的口味和心情调一调,然后慢慢地细品。
从认识仙萍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特别期待看到她的文字。
其实,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那是三年前的秋天,我去桐庐参加一个“走读”的活动,当第一晚夜游富春江的游轮缓缓地行驶,她坐在我对面的空位子上。开始话不多,只是笑着告诉我们,她是来招呼大家的。
整个行程中,她照顾朋友、端茶倒水、帮忙引路,特别地体贴和周到。随着熟悉起来,她的话就多了,总是见缝插针地给我们讲故事,讲自己的青春年华,讲她和故乡桐庐的往事,在前往江南古村落的路上,在瑶琳仙境探幽的时候,在百江镇的稻田里举行收割比赛以前,最多的是茶余饭后。她讲有一首歌一直在她心里回旋,她却忘记了名字,有一天晚上枕着富春江的春水入眠,半夜醒来,月光皎洁,忽然就想起来叫《懂你》。
并非她的故事有多传奇,主要是朴素、不做作、不掩饰,有点像漂浮在蓝色大海里的水母。仙萍是那种敢于袒露心胸的人,而且她的语言特别灵动又富有磁性,几句话就能让你很真切地听到她起起落落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她的倾诉欲望是强烈的,我猜测,可能还因为她善良,她不想因为没有话题而冷场,才把自己拉出来填充大家无聊的旅程。
后来,我才知道,她十分钟情于文学,已经发表了一些文章,那次也是以作家之名参加“走读”活动的,只是比较低调而已。活动结束以后,我继续鼓励她,就用她平时讲故事的方式,把原原本本的生活写出来就行了。表扬使人进步,我不知道《飞花令》里有多少文章是我激发出来的,但是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带着真诚的脸,静静地看着窗外,好像在对我们诉说,或者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在没有钟声也没有木鱼声的时候,在尘飞尘落、喧嚣吵闹的岁月中念出来的经文。换一种说法,这就叫本色出演。让一朵花走上白纸依然是一朵会开的花,让一只鸟变成文字还是一只能飞的鸟,这也是作家应该追求的境界。
全部读完了仙萍的文字,我想到弘一法师曾经写过的一幅书法:“复归于婴儿。”我们很多作家穷其一生,都在追求华丽的辞藻、追求花式技巧,却不过是走了弯路而已,岂不知道修行的正果就在起点。所以说,对于一个作家而言,保持住“婴儿”的状态比什么都重要。《飞花令》分为五卷,每一章的名字都是以一个单字“花”“绿”“米”“云”“鸟”来命名,没有以“鲜”“翠”“大”“白”“飞”来点缀,其实就是对“婴儿”个性特点的某些诠释。
我这么说,并不是告诉大家仙萍的文字达到了多么高的艺术水准,而是想说,她写与不写,都是一个人,一个自然的人、一个天然的人,写的都是自然天然的故事,更不是为了当作家而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