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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故乡是杯烈酒

2019-03-29 08:08 人民日报海外版

2月,我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了本新书——《世间的陀螺》。

王小帅说他是“无故乡的人”。我有故乡,却一直心神不宁,多了些牵挂,少了些洒脱。

关于故乡,总是一言难尽,写出来,却又避免不了情深言浅。一度犹豫要不要继续写下去,觉得内容更多偏于个人体验,担心别人读了会厌烦。但往往在交完一篇稿后,编辑会与我讨论一番,她觉得稿子里所描述的亲情困扰与故乡情结,让她很有共鸣。这让我想到:是不是还有很多人与我一样,在深夜难眠的时候,脑海中会被往事填满,把过去想不通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于是,我决定接着写。

不少写作者对写亲人与故乡存有障碍。这是自古以来的一个传统,没有哪个国家的文学,会像中国这样,对亲人与故乡有如此强烈的美饰意愿。诗人、作家们可以用一支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可一触及亲情与家乡,就立刻英雄气短。这大概与长期的情感教育与情感表达惯性有关。往深处看,能发现不少文化与心理层面上的有趣点。

前几年春节时,流行过“返乡笔记”之类的故乡写作主题,有几篇风靡一时。

但后来因有的文章过于煽情、片面表达甚至抹黑式描写,激起了读者的反感。对于乡村的落后以及人际关系的紧张、破裂,有些叙述是真实的,有些则是夸张的。如果找不到公正、客观的写作角度,故乡在笔下会产生变形,那不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真实地方。

在我们的想法里,“父母、家庭、亲情、出生地、食物、风俗”等,统一会被冠以“故乡”的名义。很多时候我们在谈论故乡时,具体的指向却是模糊的、混淆的,因为对某一点的热爱或反感,很容易对整个故乡概念全盘美化或全盘否定。所以,在这一领域的写作过程中,作者必须要厘清自己与创作对象之间的距离与关系,用理性的笔触去写很感性的人与事物。

有光的地方必有影子,唯有两者都在,才是立体的、真实的。

写完个别篇章发给朋友看时,有的朋友不敢看,因为他发现了影子的存在——是传统中对于美好事物背面必然存在的倒影的某种恐惧。我不觉得恐惧,虽然在十多年前哪怕不写只是想一想,就有全身颤抖的感觉,但写作本身战胜了恐惧。完成这本书的主要篇章后,我一身轻松。

阿摩司·奥兹的作品《爱与黑暗的故事》,绝大多数的篇幅都是在写爱以及这个字所包含的阳光、温暖、美好。在涉及“黑暗”的时候,他的笔触没有躲避也没有变得柔软,而是用冷峻的态度把它表达了出来。这部作品之所以打动人,在于60多岁时的奥兹,找到了表达的方式与勇气,他以一个孩子的身份重返童年,记录了他所经历的种种。用60多岁的睿智与接纳,去化解曾经的困扰,这已经不再是难题了,所以在这部作品里,尽管有阴影,但读者却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与悲伤。

如果可以平和地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经历,并坦诚地写下来,就必然会有人觉得,这样的故事或情感,都不是孤立的,而是普遍存在的。尤其是生活在同一时代、经历过共同历史的人,往往会有惊人一致的体验,会共同去思考:祖辈、父辈为什么会留下让如此庞大人群感到熟悉的共同记忆遗产,而我们为何又会按照某种生活模式、思考方式,继续地生存下去。

现在想来,故乡是一杯烈酒,不能一饮而尽。从前我不这么认为。在离乡的20年来,前些年遭遇故乡,总是过于激动,总是想把这杯酒一口喝干,结果付出的代价是头晕目眩、身心俱伤、疲惫不堪。而现在,已经学会了举杯端详、小口啜饮,在体会与回味中,故乡似乎变得柔软、亲切。

其实故乡一直没有变,而是在外面的人变了。与故乡之间的关系,不取决于故乡,而在于游子的心。我明白这一点时,44岁。

责任编辑:王漓鹂(QF0015)作者: 韩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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