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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佳子彧:没有不酷的非遗项目 只有不酷的非遗传人

2019-03-21 07:46 北京青年报

◎王若婷

新一季“最强大脑”正在热播,其中一位四字小哥哥颇受观众青睐。初始排名四十一,他一路过关斩将,在龟文骨迹关卡显示了惊人的观察力,名次一度跃居第一。虽然在第四期意外遗憾淘汰,但是他沉稳、谦逊、温暖的形象却久久映在了粉丝心中。那一晚,他收获了来自上千人的同一条消息:“郎佳子彧,遇见你很幸运。”

生于1995年的他,是粉丝公认的宝藏男孩,写诗、作画、打篮球、演话剧······他都驾轻就熟。但他身上还有另一重身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人郎”第三代传承人。他的爷爷,就是曾被冰心先生写入《面人郎》一文的郎绍安。

几年前还和家人说:“最强大脑这个节目,我永远上不了”

初见郎佳子彧,是三月初,他比电视上要更高、更瘦。走在路上说话,一米九一的他会微微低下身子,先认真倾听,再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正式采访时,时不时蹦出的老北京方言土语让这个北京男孩特有的幽默风趣一展无余。遇到难答的问题,他会先啜一口手里的白水,再轻轻往椅子背儿上一靠,这才不急不慢地徐徐道来,颇有几分“大爷”气质。

参加这次“最强大脑”,让郎佳子彧赢来不少关注。不少网友称第四期他微笑着挥手离场是他最帅的高光时刻:当看到屏幕上的“失败”二字时,他第一时间冲出备战区,找到并用一句又一句的“没关系”安慰一起合作的小伙伴,只是因为“不想让队友独自面对这个失败”;即便知道了全场无人使用的题目最优解法,但由于没有作答机会,不得不与舞台告别时,他仍能微笑着摘下胸前的勋章,用签字笔在留言板上写下“I am the best”······

虽然这趟“最强大脑”的旅程比较短暂,但他在节目中的表现却给人印象深刻。尤其是第二关龟文骨迹,在房间备战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交流解题思路,只有他默默坐在房间的一角,独自摆弄题目道具。等到真正比赛,面对640个甲骨碎块,他用时11分51秒48第一个完成比赛。面对“大家都抱团,自己却为何淡定选择单人作战”的疑问,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其实不是很关注别人的思考,自己观察完,再和大家交流,这才有意义。当时我也找到方法了,就没有和他人交流。而且,这也不是一对一,只要进去前50%就行,我从没想过能拿第一。”

而在第三关色块迷踪的备战房间里,这次被围着请教的人却反而成了郎佳子彧自己。他也毫不吝啬,爽快地将自己的方法“广而告之”。只是一说起这场比赛,郎佳子彧本人还有些许激动,“当对手陆涛先我一步按下抢答器时,我就已经在准备离场感言了。因为我觉得这道题做错概率挺小的。”既然不难,怎么不提前抢答?“因为前三个抢答的选手都做错了,我想求稳,再回查一遍。不过没想到陆涛也出了小失误。”

回顾自己在本季“最强大脑”赛场上的表现,郎佳子彧坦承,几年前还和家人说过“这个节目,我永远上不了”的话。因为需要大量比拼脑力,彼时的他觉得很难。所以接到节目组邀请时,郎佳子彧还有些小惊讶,但随即坦然接受,“去试试呗。”

而在这之前,他还参加过“高能玩家”,但被自己老爸“嫌弃”好像是跑龙套的——“你这发型不灵,太难看。而且你瘦了以后也不好看了。还有你这服装,人家都穿小西服,你穿运动服。下次穿西装试试,肯定不一样。”

面对来自亲老爸的吐槽,郎佳子彧告诉我们,自己之前虽然也接受过采访、拍过纪录片,但大都是严肃媒体,上综艺还是头一遭,所以刚开始表现得或许还有一些水土不服。

来自父亲的教导:你也可以不以捏面人为职业

说起自己的父亲郎志春,郎佳子彧满是敬佩之情,“我爸1960年生人,35岁才有了我。我捏面人技术的95%都来自我爸。”

自三岁起,郎佳子彧就搬着一把小板凳坐在爸爸的工作桌边,看爸爸用手里的小面团儿捏出众生百态,这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郎佳子彧会探着头,仔细看着爸爸先小心翼翼拿镊子将盔甲上的甲叶一片片夹出,再和爸爸一同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瞅着金箔服帖地粘在错落排列的盔甲上。随着大功告成,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便会不约而同长长地舒一口气。

说起具体何时开始的捏面人学艺,郎佳子彧已经没有记忆了,“但我肯定早早就步入了‘低头族’。我只记得我爸拿着一块红面,让我搓五个细长条。”看着面团在爸爸手中乖巧听话地变成一根直径为1毫米、粗细均匀的细丝,郎佳子彧也跃跃欲试,“谁知试了很久,我搓出来的还是很粗。”

好不容易有稍微细一点的出现,爸爸也只是淡淡说一句,“挺好。”之后就把郎佳子彧费尽心思才做好的细长条直接揉成一个面球,放到了废弃不用的面团里。回忆至此,郎佳子彧说,“当时心里就会特别怅然若失,同时还想,什么时候我的面团能有被保留下来的资格?”

机会很快就来了。6岁的一天,爸爸让他捏一个坐着的娃娃。两个半小时过去后,一个丑丑的娃娃呈现在郎佳子彧面前:向外凸起的眼睛、外翻着的鼻孔……哪里有小娃娃的样子?他恨不得自己把它揉成一团,放进废面里。但是爸爸拦住了他,说做得不错,要好好留起来。

问及捏面人入门最难的一点,郎佳子彧认为五官是最难把握的,“虽然鼻子、眼睛、嘴巴都会做,但是如何组合也是很考验人的。因为五官之间也会起化学反应,尤其要注意比例搭配。”

在技艺的学习过程中,郎志春对儿子也秉持非常宽容的态度。“只要我愿意看、愿意学,别管我爸爸下班之后多么累,他都愿意给我展示。”郎佳子彧回忆道,“但是他从未逼迫我学习,也没有给我下过硬性的指标,甚至还会劝我多出去玩玩。大学毕业后,他甚至还说你其实可以选别的职业,没有必要非得做这个。只要你会,能把手艺传下去就可以了。”

有人曾问郎佳子彧,你捏面人现在能有你父亲好吗?他坦白回答,“在技艺层面上,我永远超不过我父亲。因为现在这个年代,很难能有他们老一辈人的专注了。”

在郎佳子彧眼中,父亲郎志春那辈人做面塑还是很纯粹的,“我父亲的工作被分配到雍和宫做工艺品开发。捏面人相当于是他的爱好。工作之余,他就作为一个手工艺人,只要做作品就可以了,也不从中获取经济效益。但现在,显然不能光会做东西,还得会宣传。”

能坚持做这个事情的人,首先是喜欢,而不是什么责任感

不过,虽然郎志春对儿子的成长采取非常开明的态度,但是却经常“赶鸭子上架”。对此,郎佳子彧早就习以为常。

比如,面对媒体记者的采访邀约,郎志春往往就会对儿子说,“你来吧,你上。”“好像有种推锅的感觉,因为我爸爸挺不善言辞的。”郎佳子彧笑着说,“至于我嘛,小的时候一开始也很怂,经常说一些很板正的话。后来慢慢就好了。”

不止如此,郎志春有时还会临时变卦,把“锅”甩给儿子。九年前的六月底,刚刚参加完中考的郎佳子彧被父亲叫去北京市文联成立60周年风筝面塑展。“我以为是让我去长长见识,还叫上了一个好朋友。可没想到,到了那里,我爸爸让我进行原本是他的表演任务。”忆及被老爸“坑”的往事,郎佳子彧无奈地摇摇头,“我就坐下捏了一个老寿星,是那时刚拿下的一个传统项目。”

这也是郎佳子彧首次进行公开表演。虽事出偶然,但也赢得了一众老前辈的盛赞。时任北京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于志海先生想要把他吸收进来。郎佳子彧在会场开玩笑说,“于叔儿,我今年才16不够18啊。”

“那就破格儿!”

就这样,郎佳子彧成为协会最小的会员。

只是,八年过去了,去年年底协会在进行统计的时候,郎佳子彧依旧是全协会最小的成员。至此,他的脸色严肃起来,“这其实也很说明传统手工艺传承存在问题。”

“现在,我们可能更多还是在强调传承的责任。但实际上,最重要的还是喜欢、快乐。”郎佳子彧如是说道,“面人或捏面人能带给大家快乐,所以大家才更愿意传承、了解。我觉得有些时候,越说责任感这个词它就越沉重,然后就越会把大家拉得距离我们这个圈子越来越远,仿佛有拒之门外的感觉。为什么人们宁愿刷手机,也不愿意来了解捏面人?因为大家都尝到了前者所带来的快乐。”

单纯的喜欢与热爱就可以吗?那会不会有不喜欢的时候?会不会有很烦闷的时候?对于是否存在不喜欢的风险这一疑问时,郎佳子彧说,“我们目前还不接受订单,所以这方面顾虑比较小。”而至于烦闷,他反问了我们一句:“那做什么会不烦呢?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辛苦,迈过去就好啦。”

如今,距离郎佳子彧第一次被父亲捏面人而吸引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九年,现在这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技法上的感兴趣,而是开始关注如何讲述自己的想法或感受。“也就是手工艺品与作品的区别。”他简略地解释道,“之前捏面人更多强调如何栩栩如生,但是现在,我更想让人对我所捏的东西能注视得再长久一点。”

罗中立的《父亲》一画,就是郎佳子彧所欣赏的作品之一。“这幅作品就很震撼,会让人愣神儿、神游。但是我们手工艺品大部分很难达到这点。”他接着说,“我们很多只是在做传统题材,比如《红楼梦》《西游记》的造型,但其中不含有手工艺者自己的思想力。”

而郎佳子彧便一直尝试改变这一现状。比如,他在高考之后创作了作品《花季》——堆满了书本卷子的课桌像一个枷锁牢牢地禁锢住了花季少年的身体,以此来致敬自己走过的高三时光。再如,在备考北大研究生期间,他突然灵感迸发,捏了一个矮胖、臃肿的大汉形象,尤其突出了大汉的肩膀、颈部这两个部位,取名为《3075》。

“因为有一天我在食堂吃饭,突然觉得自己胖且臃肿,后背、肩膀很疼痛,内心也很迷茫。所以就想捏一个很挣扎的状态。之所以叫3075,是因为我在图书馆坐的位置就是3075。”

坚持材料赋予自己的特权,面人就是面人

除此之外,郎佳子彧还尝试多维度开发面塑。比如会制作“葛优瘫”表情包的面人,引人会心一笑;也会以漫威英雄为原型,制作他们的面人形象;还会结合“假疫苗”等社会热点事件,让自己的作品替无辜受害者说话……不仅仅局限于面人,他还尝试用面团来做鞋饰。

“球鞋文化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产物,谁能有一双稀有球鞋将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一双球鞋、一条牛仔、一件白T恤,就来了范儿。”说到这儿,郎佳子彧笑了,“我在‘最强大脑’也是这身衣服。”

由于热爱球鞋,他灵机一动,将球鞋与面塑相结合,制作出了一组球鞋面塑——《WE ARE JORDAN》。别看每只球鞋面塑只有3厘米长,细微之处却很吃功夫。为了增强仪式感,郎佳子彧特别加之以透明玻璃柱、总冠军奖杯,营造出殿堂般的感觉。

有人问,“这个你打算卖多少钱?”郎佳子彧回以两字,“不买。”有人嗤之以鼻,“自己捏完就摆着,这不神经病吗?”他亦笑回,“对,就神经病。”

他在自己的微博里这样写道,“传统文化太酷了,我只能管中窥豹略得一点,但已经很让我醉得像只狗。其实没有不酷的非遗项目,只有不酷的非遗传人。”

而这种酷在父亲郎志春眼中也颇有意思。有时,他甚至是郎佳子彧“酷”构想实现的技术指导。《火神祝融》是郎佳子彧耗时最长的一部作品。在制作的二十多天中,他也遇到了一些困难。比如,《山海经》中对火神祝融的描述只有短短一句“南方祝融人面兽身乘两龙”,而这“乘两龙”,让郎佳子彧犯了难,“因为背景后山奇形怪状,而且面这种材料有自身局限性,一开始是软的,无法自立。所以这两条龙无法粘于其上。”

后来,是父亲告诉他,可以在龙身下先插上细细的竹签,像舞龙似的支撑住,胶干后,再撤掉竹签。而龙须为了保持飘逸的状态,可以先晒干了,再粘贴,否则会因面中水分重力下垂,影响最后的造型。

当然,以面为材的局限性不止于此。由于原料是面,面塑的黄金制作时间也就五六个小时,之后就会变硬,影响使用;而且面也有脾气,有劲儿,会慢慢回弹,需要制作者随时校正;更重要的是,因为面中水分会蒸发,会产生很大的形变,所以面塑一般很难做体量大的作品。

郎佳子彧也曾为此暗伤脑筋。直到有一次碰到一位穿着高腰天蓝色牛仔裤和白色回力的老奶奶,她是央美第四届毕业生,她告诉郎佳子彧,“坚持你的材料给你的特权,面人就是面人,一定有它独特的地方。”听毕此言,郎佳子彧便放下心中的小不满,开始更加踏实地与面打交道。

在他的一期访谈节目上,他曾这样说道,“我发现我好像一对媒体说,我喜欢捏面人,我准备干一辈子,他们就都很满意。其实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辈子,我感觉现在才明白,一辈子是有多么多么难的一件事。”

当我们再次问他,是否真的会以此为职业时,这时的他更加笃定:“是的。其实评估要不要做一件事只需要三个点:一是否真的喜欢,二自己是否有能力,三前景如何。综合看下来,我觉得捏面人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责任编辑:陈莉(QC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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