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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群《大野》 成长的路径

2018-11-21 08:31 人民日报海外版

李凤群的小说不以故事性见长,她的叙事节奏很慢,不制造大起大落与大悲大喜,作品的感伤质素会伴随读者思考的深入程度,显现弥漫出来。与《大风》大跨度的家族叙事相比,新作《大野》更加聚焦,作家通过人物心理的不断取舍以追随社会的各种浮动,而并非强化或者营造种种人物命运与历史事件的汇合,从这一点看,它跳脱开了常见的叙事套路。

“70”后女性的成长是《大野》所关注的核心话题,在桃出生于1978年,作品一方面表达着写作主体与写作对象的相似情感体验,另一方面呈现出“70后”一代在改革开放40年过程中的共同经历,而解开小说的密钥是“比较”与“依存”。

《大野》定位于关怀普通家庭的农村少女,跟踪她们屡次“从一种生活走向另一种生活”的经历。这是一种在不断的追索与压抑里踩踏出的不同发展路径,自我肯定与自我否定的互相迁就、互相撕扯、互相压制。大众化的故事和人物构思,排除了极端情境和特殊人群,以朴素的人物呼应读者的期待。

今宝和在桃互为镜像,如同中国建筑的卯榫结构,没有施加戏剧性描写的外力或重力,却将故事与人物严丝合缝地聚合在一起。在桃选择的路向是出走,我大胆地猜测这个名字是与“在逃”谐音,李凤群有意识地赋予她特殊使命,一切离经叛道的行为都被用以肯定自己的选择。“我就确定了什么叫不爱,可是我还是一直在找爱,就像一堵墙,你站在墙的反面,你更想看到它的正面。”那么,在桃如何找到爱?她发现的有效途径是通过痛,“痛苦!不管这个痛苦大不大,这终究是痛苦。这痛苦就是粘合剂,贴紧了我和他。”在桃和南之翔的情感际遇,诠释了爱与痛的互相转化。因为痛(温饱)渴望爱(尊重),因为痛(尊重)追求爱(爱情),因为爱(爱情)再次产生痛(尊严)。

今宝选择的路向是留下,为了照顾每位家人的感受,必须藏起并压抑自我,混沌度日。“最糟糕的生活就是这样缓慢的无声的耗损。”这与“70后”作家张惠雯界定的“现代病”是同质的,它是“无法治愈的、现代的烦闷,那种挥之不去也无所寄托的欠缺与失落。”今宝渴望被尊重(家庭与社会)、被爱(丈夫),但父亲临终的叮嘱“替我照顾好弟弟们”又时时刻刻提醒她将一切个人规划偃旗息鼓。“她突然对着镜子发出一连串的诘问:你是谁,这是哪里,这是在干什么?一惊之下,她猛地咳了一声。声音消失了。因为,她凭着自己的声音,感到自己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在对比的视阈下,温饱、安全、爱、尊重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其实是小说人物设计的一个重要基点。

小说耐心地刻画共同的成长诉求:在桃和今宝各自需要对方的生活。两人之间的通信,搭建起一条密道,构成了生命意义的互动。在桃和今宝展示着闯荡社会与相夫教子两种相反的生活模式,而其中却交织着激进与保守两股相同力道的成长冲动,互为“他者”的多义性被阐发。互相检视、体认与思考后,她们发现最通达的方案是回归,化繁为简,先前由个体构筑的理想自我的幻境被完全戳破。

《大野》呈现的是生于20世纪70年代农村女孩的自我“成长”,其动因是“你更向往自由,你渴望经历一些故事,遇到爱你的人,看重你的人,看看外面的世界,也看看别人怎么活。”李凤群对它的价值进行了分析,给出了结论:人都会在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的反复过程中,理解自己、宽宥他人。在桃最终甘于平凡,享受安定,她不断“逃”的动因是“爱”,为了年少的那场“青春梦”,但重遇南之翔后的生活,是她主动推翻了以前一切的“自我肯定”,而选择无尊严地画地为牢。她对“家”的回归,实际又否定了她卑微的爱。今宝在循规蹈矩中抵抗顺从,从起先对婆婆权威的挑战,到一次任性出走,最为极端的是以跑步的方法与孕期较量,我们从中可以梳理出今宝在被规训中不断制造出“否定”的拐点。当遭遇丈夫破产、弟弟背叛,今宝对杏红说:“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早上起来就知道一天要做些什么,要发生的事全在脑子里,一桩桩,心里有底……我是真的觉得忍耐比自由更重要,因为忍耐向内,要是自己不折磨自己,旁人也折磨不了。”成长中否定和肯定的攻守,是成长的过程与代价。

《大野》与《大风》分别围绕“成长”与“寻找”的不同母题,但它们却殊途同归到“爱”这一点上。埋设在两个女孩之间的感情伏线并非欲望、梦想、自由等宏大主题,而是相遇的那刻,在桃令今宝“闻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不让人疼痛,却让人产生幻想,这个味道让人想起了远方,想起了爱,想起了忧伤,同时又想起了——家,我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大风和大野,都昭示着释放、追寻和坚强。爱是《大风》里无形的风,在《大野》里依然指引着成长的方向。

李凤群在创作谈中写道:“我总会看见形象和性格都迥异的姑娘并肩走在街上,如此不同,又如此合拍……时间流逝,我的青春随之消逝了,这些姑娘们也消失了。她们散落在人间的各个地方。我常常想起她们的面容,常常追问:经过这么纷繁的时代,她们的人生,有怎样的经过,后来又达到了哪里?”

台港暨海外“70后”华文作家,无论是写“中国故事”还是“他国故事”,会主动思索“70后”一代人的独特体验。周洁茹剖析“70后”第一代独生子女的孤独,张惠雯揭示美国“70后”华人新移民的烦闷,李凤群反思改革开放中“70后”的成长路径。“我是否挽留住了记忆深处那些与我一同长大的少女们?她们有没有达到真正的自由?我是否拉扯着她们一起走得更加光明?”李凤群在《暗自欢喜胜过锣鼓喧天》里提出了三个问题,答案都是“我不知道”。我认为《大野》是她用文学在挽留与她一同长大的那些少女,但她们以后会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这其实也正是写现时态生活的魅力。

责任编辑:王漓鹂(QF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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