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初四晚上开始,连续三天,一场场精彩的民族文化展演在水瓜冲村文化广场展开。“祭龙要跳龙,不跳荞不好”。其最主要的表现形式便是 《祭龙调》,俗称跳“依嗦喂”,全体围成圆圈,拍掌为奏,由歌手唱一句,众人助唱一句。《祭龙调》追求热烈,讲求奔放。一不限人数,全村老小,上到七旬老翁、八十老妪,下到七岁娃娃、八岁牧童,只要有兴趣,皆可参加;二不讲穿戴,可披蓑衣拟拜风,可扛锄头示铲地,可握镰刀喻收割。只要众人兴致高,可歌舞通宵。
花腰彝也有拜年的习惯。不过,与传统理解的拜年相比,人数更多,程序也复杂。年初五和年初六的白天,舞狮队和曲调队轮番挨家挨户拜年。
舞狮队拜到的人家,要摆糖果,敬糖茶,递好烟,盛情招待。拜时无论贫富,皆要燃放火炮。少则一串,多则不限,舞时长短,视其火炮燃放时间。拜完临走,要送糍粑,以示美满,富有者加送大鱼大肉。接礼者要回敬几句祝福词:“今日赐糍粑,明年龙子大”“四处逢源,财路通天”等等。
而曲调队由普建有带头,锣鼓声中,他在村民家门外以“人字排花,黑漆墨墨,两边狮子滚绣球”为开头,引出曲调队内关于“那是谁家的门”的对话,在说出七八个“不干净”的家庭以后,会提到主人家的名字,尽数屋内主人的美德。主人开门递礼,曲调队送上祝福。
在水瓜冲村,永恒不变的是花腰彝的好客。当炊烟升起,每经过一个门口,里面的主人家都会笑着招呼:“坐嘛,坐嘛,吃饭嘛……”
随着时光的飞驰,花腰彝的春节习俗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首先是形式的简化。随着社会的向前发展,在保留传统习俗框架的同时,对一些程序进行适合当代生活的简化。比如,吃年夜饭不再强求“松针桌”,直接使用圆桌,将更多的时间留在亲情沟通中;很多家庭偷水时不再临时制作早已远离日常生活的火把,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方便的手电筒。
内容上也不断丰富。文艺表演不仅仅是民族歌舞,现代舞、通俗歌曲,甚至是广场舞,都出现在春节庆典中。就像普云海说的,“春节嘛,就是图个热闹,只要村民们接受,怎么热闹怎么来。”
更多的细节,则向外界透露出花腰彝理念的更新和进步。
过去,年初一的白天,村民们总会走进山林,进行一场场捕雀比赛,他们认为吃粮食的山雀是害,多捕一只山雀,新的一年里就会多收获一袋粮食。如今,随着生态保护意识的提高,不仅新年捕雀比赛消失了,村民们还会自觉保护这些山雀,为饥饿的、受伤的鸟儿提供精心的照料。
花腰彝的女性,正逐步从“干不完”的家务活中走出来,她们依靠自己的努力,逐步提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女子舞龙队的兴起便是一个很好的范例。
1992年之前,舞龙还是花腰彝男性的专利。那一年,大坡龙村破天荒地成立了女子舞龙队。最开始,队伍选人近乎强制,村里的女孩愿意舞龙的还是太少。“我是第二批队员,当时辍学在家,家务一肩挑,就觉得姐姐们舞龙特别漂亮,还能去红河、昆明,我也想像她们一样。好在,父母也支持我,‘不做家务也行’。”35岁的白凤英说,对于一辈子几乎都没机会走出深山去石屏县城的姑娘来说,当年加入女子舞龙队几乎是唯一“见世面”的机会。
当时,女子舞龙队员底子薄,力量差,训练需要巨大的付出。1999年12月,以未满16岁的白凤英为龙头,大坡龙女子舞龙队在北京举行的国家级舞龙比赛中获得金牌,一回到家,几乎所有亲戚朋友都来向白凤英父母道贺。就这样,加入女子舞龙队在村里村外都成为有面子的事情,县城也专门建立女子舞龙队,花腰姑娘与龙共舞已成为当地春节文艺表演中固定的“保留节目”。
和大部分非遗文化一样,花腰文化也面临着传承困境。在普江、白凤英们看来,最好的传承方式就是坚持。
“镇上的彝文传承班,我说什么也要坚持办下去,只有办下去,才有传承的可能。”普江说。
白凤英则说:“现在年纪上来了,舞得也少了,但每个春节,我都会坚持把龙舞起来,让女孩子看着我们。那种与生俱来的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爱,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