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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戏的魔力

2017-11-23 08:29 北京日报

来源标题:梨园戏的魔力

梨园戏,一定是有魔力的。这个孕育于福建泉州一带、生长了八百年的古老剧种,虽听着晦涩生僻,并浸染着古老南戏“化石般”的质拙古朴,但是她却有能力让任何一个初遇她的人深深沦陷。

在今天,梨园戏的魔力是与梨园戏的扛旗人曾静萍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的确,在戏曲的舞台上,只有活色生香的表演才是让观众神魂颠倒的法宝,只有把梨园戏的精髓深深化入自己血液中的演员,才能让舞台上那一个古代人真正走入现代观众的内心。很显然,曾静萍在这方面有着超群的能力,所以,更多人自己都分不清,他们究竟是为梨园戏着迷,还是为曾静萍而着迷。近日,曾静萍和她的梨园戏又来了,这一次她带来的是梨园上路流派传统戏《朱买臣(残本)》和老戏新编作品《御碑亭》。一个是从宋元市井穿越而来的赵小娘,一个是赋予传统戏中人现代意识的孟月华。曾静萍的魔力依旧不可阻挡,她让我从梨园戏不同流派表演风格的迥异之中悟出了梨园戏魔力的根源所在:即梨园戏中人对传承的无比敬畏,以及他们在梨园戏规制内的创造与探索。

《朱买臣(残本)》:传承的态度决定一个剧种能走多远

对于任何一个戏曲剧种来说,传承都是第一位的,但传承的态度往往决定了这个剧种究竟能走多远。今天,很少有哪个剧种会用版本学概念的“残本”一词来界定已经立在舞台上的作品,可梨园戏人就会这么较真。也很少会有哪个剧种将口述人冠在字幕的最首部,更不会谢幕时隆重邀请排练师傅与演员一起答谢观众,可梨园戏人就会。非常重视原汁原味抢救、恢复传统剧目,以及对梨园戏老艺人的极度尊重,吾以为这正是让梨园戏这一地处福建边缘的小剧种在今天成为“现象级”剧种的关键。

作为梨园上路“棚头戏”代表剧目的《朱买臣》,在今天仅仅留下了六出戏——即【介绍】【逼写】【训董】【扫街】【托张公】【说合】,在情节上是断裂的,在文本上也是残缺的,但是梨园戏中人秉持残缺为美的理念,采用对待古董般修旧如旧、可以删但不可以改的原则恢复上演,让我看到了谨守传承的巨大魅力,同时也让我意识到“场上”的魔力,它对“案头”是有强大修复能力的。这次北大场删去了【介绍】,是以【逼写】一出为开场的。而每一个角色皆带戏上场,即让梨园戏的魅力先声夺人。穷生行的朱买臣(林苍晓饰)出场,低头叹气、心事重重,唱着“夫子文章,那恨我命运,一生贪书册,阮命么怎困苦”,一个郁郁不得志、穷困潦倒的书生模样。而赵小娘的出场则是一步一扭地欢快上场,一副大大咧咧、天真傻气、着急忙慌的愣样儿,显然以二旦行当进入角色的赵小娘是一个充满喜剧效果的人物。而丑行的媒婆钱大姐更是大呼小叫地跳着出场的,仅用装扮和她的身段表演就把一个钱字当道、滑稽可笑的媒婆表现得惟妙惟肖。至于妗婆、张公的出场皆如是。梨园戏的魔力何在?我想一定是表演。和昆曲的载歌载舞一样,“一句曲一步科”即是梨园戏的特质,而丰富至极、具有体系化的“科步”支撑起了所有行当的肢体表达。仅一个上场,我们就能品咂出人物的性格、身份、气质、境遇等对比差异,所以又怎能不叹服这个剧种的精微?

除此之外,同一人物不同场的跨行处理,通过演员丰富的表现力,让人物的性格心理线愈发丰满圆润。《朱买臣(残本)》中的赵小娘出场始为喜剧味道颇浓的二旦,而到【扫街】一出则有对大旦的借鉴。此时戴着乌巾、穿着素朴的赵小娘,从身段表达看已然稳重颇多,曾静萍充分发挥大旦的“科步”,相较于前变得内敛安静,将一个自作自受、沦落扫街的赵小娘的前后境遇凸显了出来。而在她路遇发迹的朱买臣后,从旁偷看到上前搭讪,再到哀求相认;而朱买臣则是吹胡子瞪眼、泼水而去。这出【扫街】中二人的一静一动,与【逼写】中二人的一动一静相互对照,完全是通过演员身上细腻的表演,表现出了二人势态的反转,也表达出了人物复杂丰富的内心对抗。

《朱买臣(残本)》是根据梨园戏名旦何淑敏等人的口述本一丝不苟传承的,继承者对梨园戏古老传统的遵循不仅体现在表演上,也体现在尽力还原梨园戏的舞台空间上。这次北大版的《朱买臣(残本)》,按照梨园戏棚的样貌,依旧是以一条凳为主要道具,右侧则放置梨园戏戏笼(行头衣箱)的围架,左侧辅以梨园戏鼓师和乐队。对古老传统的还原,不仅没有让现代观众感到丝毫隔膜,相反这一个世俗而可爱、让人恨不起来的赵小娘和那个在女人面前毫无施展却能够反转命运的书生朱买臣,乃至于善良有道义的张公、咋咋呼呼的媒婆、同样见钱眼开的妗婆这些人物,他们分明裹挟着八百年前市井小巷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梨园戏的古老对于今人来说是距离,但又不是,只因梨园戏表演的精髓让剧中人真真切切地活了起来。

《御碑亭》:“返本开新”而非“破旧立新”

而曾静萍带来的另一部梨园戏《御碑亭》则是对“传统”的挑战和再创造。她并没有大胆选择“破旧立新”,而是谨慎小心地“返本开新”。其严格遵循梨园戏之本体的同时,在精神内核的开拓上却没有丝毫胆怯。颠覆传统女性意识,张扬女性自主意识始终是梨园新创戏的一个现代内核,由年轻编剧张婧婧根据传统戏改编的《御碑亭》同样也是如此。在京剧传统戏《御碑亭》中是传统的男权叙事。王有道归来后没和孟月华有任何正面交流,仅仅凭小姑子的几句话,他就写下了休书。而这一切孟月华竟然都蒙在鼓里。她被丈夫哄骗拿着书信回了娘家,是父母看了书信后,她才被告知自己已经被休。这完全是一个被动、传统的女性形象。而休妻俨然也仅是男人不小心犯的小错误,丈夫几句道歉后,孟月华原谅了他,终以大团圆为结局。这显然不能被现代观众所接受。

梨园戏《御碑亭》给予我们的完全是一个颠覆性的角色。这一个孟月华是柔顺的妻子,她更是有情感、有温度、有感知力的女人。她有被丈夫疏忽的寂寞,有对丈夫一心只为功名的怨念。静夜时,她对避雨时御碑亭中的秀才有回味和感念,也有一个少妇对秀才的浮想,细腻的心理活动将一个久处深闺、内心起了小波澜的女子表达得很真切。而且这个孟月华的内心是有成长、有变化的,她并不逆来顺受,而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当丈夫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未竟诗作时,男人所有的假想让夫妻之间正面交锋,我们看到了丈夫的多疑与唯我独尊,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女人的解释与挽回。当女人看到男人对十年夫妻情意的随意轻贱后,她终于彻底失望了。自写休书,无疑是剧中最有力的一笔,宣告了女人对自己十年婚姻的埋葬。当孟月华主动拿起男人的手在休书上重重按下的一刻,实际上也昭示了这的的确确是一部具有现代意识的作品。所以,与传统戏中的和解不同,【别亭】一折,这个孟月华拒绝了丈夫的求和,只因“回首怎奈两心歧,咫尺天涯不可期”,落花流水一切都回不去了。原来这是一个“娜拉式”的现代故事。

戏曲人,究竟该如何对待新,如何对待旧?如何在现代精神内涵与古典外在形式上达到统一?梨园戏中人在用他们的坚守和探索向世人述说。

责任编辑:陈莉(QC0002)作者:张之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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