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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之夜》将我扔进了麦克白弑君的现场

2017-05-22 15:42 北京晚报

来源标题:《不眠之夜》将我扔进了麦克白弑君的现场

我用一个周末,专门从北京坐高铁到上海,只为体验来自美国纽约的浸入式戏剧鼻祖《Sleep No More》(中译:不眠之夜)。剧名出自《麦克白》中麦克白在弑杀国王邓肯后的一段著名台词:“I heard a voice cry, ‘Sleep no more’;Macbeth does murder sleep.”(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喊:“不要再睡了”,麦克白已经杀死了睡眠。)

在“麦金侬酒店”的三个小时体验中,我目睹了三场谋杀案,围观了两场华丽的舞会,见证了一场绞刑审判,我穿行在幽暗的走道、阴森的坟茔、昏黄的卧房、神秘的祭祀场,《麦克白》中那些熟悉的情节真实地发生在不到一米的距离内,而我似乎早已成为故事中的一部分……我急切地想跟许多朋友分享这种完全颠覆传统观演模式的新鲜体验,可是我发现,我发朋友圈、发微博,无论我怎样用语言描述,也难以让朋友们体会到它对我的震撼。

开始我想,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演出封存手机、禁止拍照,故而最精彩的部分只留存于体验者的眼中,无法形成有利于社交网络的传播。或者是,这种浸入式戏剧毕竟是舶来的新鲜事物,在中国的热度尚需一个过程,尽管它在上海已经开演半年一票难求,我的不少朋友还是闻所未闻。但可能更关键的是,它实在跟我们之前进剧场观戏的经验太不一样了,你很难让习惯于坐在固定座位上看演出的观众去想象,全场上下跑动,跟随着不同演员穿梭于逼真的实景中,捕捉一个个碎片的表演,再将其复盘为一个完整的情节,是怎样有趣的一种感觉。

《不眠之夜》的神奇之处在于,它打开了舞台剧的一个新的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就好似把你从传统的剧场座席中揪了起来,一把丢到了演员与情节之中。

体验正是从这种“丢弃”开始的,带上白色面具,封存起手机,走过一段漆黑的长廊走到酒店大堂,然后根据抽到的扑克牌听从工作人员叫号。从进入电梯开始,整个演出,或者不如说是探险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故事的发生地“麦金侬酒店”,是将上海静安区北京西路的一幢五层的建筑改造而成,电梯会随机在某层停下,然后将体验者放出去,随你自由地去摸索走动。一同前来的友人、情侣都会被刻意分开,这既是避免熟人在整个体验中窃窃私语影响他人,同时,每个人独自探索属于自己的情节才是《不眠之夜》的主旨。

尽管我在来之前已经阅读了好几篇网上攻略,提前默记了每一层的布局和角色,但刚被抛进场景的时候,我还是完全陷于迷茫。先是一片残垣断壁,然后是曲曲折折的回廊,紧接着是一间又一间精巧的房屋,光线昏暗,音乐阴森,气氛紧张,让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东翻翻西看看,一时不知所措。桌上翻开的笔记本、插在瓶中的羽毛笔、衣架上的礼帽和大衣、墙上贴着的旧照片、药柜里每一屉的药材……逼真的场景和无数细节的呈现成为《不眠之夜》带给体验者们的最初感觉。

在一间办公室内,我看到几位和我一样戴着面具的体验者在围观一位女士,她匆忙地准备东西,接打电话,给桌上留便笺。这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角色,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跟随她一段时间,我发现她并非主线角色,于是又被另一位身着礼服的美丽女士所吸引,众人一路尾随她沿着蜿蜒的楼梯下到一层的舞池,更多的角色与他们身后的体验者们陆续也来到了这里,我才意识到刚才那位女士就是剧中三个女巫之一,而这一场正是主要演员都会出现的舞会情节,在三个小时的体验中,剧情会循环三遍,舞会也会上演三遍,供体验者从不同的视角去观察不同角色的表演。

《不眠之夜》采用的剧情是莎翁“四大悲剧”之一的《麦克白》,故事大家很熟悉,讲的是将军麦克白在三个女巫的怂恿下,弑杀了国王邓肯,最终自己灭亡的故事。然而在《不眠之夜》里,演员几乎没有台词,当然更没有角色介绍,哪个是麦克白哪个是邓肯,全要你自己通过他们的表情与表演去发现。舞会就是一场很好的发现角色的群戏,翩翩起舞的众人实际都暗藏玄机,麦克白夫人与邓肯国王亲密跳舞,麦克白则躲在人群中间冷眼旁观。麦克道夫与一位女巫眉来眼去,而怀孕的麦克道夫夫人则在女仆的伺候下喝下了毒奶。舞会之中也有惊喜,当我跟随的那位女巫舞罢躲到角落时,趁其他体验者没有留神之际,我走近了她,她便拉起我一道跳了一会儿双人舞。这正是《不眠之夜》中最具特色的“一对一”情节之一,整个三小时的探秘中,有无数的“一对一”情节等待体验者去“解锁”,每一种互动方式都不一样,有的甚至会赠送给你特别的纪念品。这实际上已经让《不眠之夜》超出了戏剧的范畴,变成了一个真人版的角色扮演游戏。随机性、偶然性和互动性,真正实现了“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麦克白”。

舞会在音乐的戛然而止中突然结束,几位演员向着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楼层跑去,戴着面具的体验者们也瞬间四散,追踪不同的线索。也唯有在这样浸入式戏剧中,每一个演员都能够成为一条独立的故事线,你跟随麦克白,可以看到他谋杀时的凶狠;你跟随麦克白夫人,可以看到她癫狂之后的高难度独舞;你跟随邓肯国王,可以看到他与儿子一场温情脉脉的剃须戏,你跟随女巫,又能通过她们串联起许多角色的故事。

《不眠之夜》一场中有二十多位演员,这次在上海演出的多数是美国原版演员。每一个表演都是安静而沉默的,演员没有台词,观众也不能说话,但是当演员以极其精湛的舞蹈和极其投入的表情入戏时,无需对白的解释,每个人都能进入情境之中。我亲眼看到饰演麦克白夫人的外籍演员在独舞过程中,可能因为用力过猛或屋内过于闷热,不小心流出了鼻血,她即兴地拿起麦克白留下的血衣去擦拭,并配以悲戚的表演,反倒让人觉得这是安排好的桥段,毫无违和感。麦克白与班柯的一场对打也十分精彩,两位演员在体验者极近距离的围观下周旋、缠斗、摔打,拳拳打在肉上,最终麦克白将班柯逼在吧台下“砸死”,其逼真程度让一旁的不少女生都轻声尖叫起来。

三个小时的演出在麦克白被绞绳吊起时落幕,体验者们走出“酒店”,回到光明的世界里,如同一场梦境初醒。摘下面具,脸上、脖子上早已是汗涔涔的,此前恐怕没有任何一场演出能让观众如此“消耗体力”,但每个人都浑然不觉得疲惫,他们与一同前来的朋友重逢,然后各自比对看到的情节,有的你看到了,有的我没看到,这更是《不眠之夜》的奇妙之处,因为在这栋五层的“酒店”里,平行的时间内不同的情节会同时上演,除了主线情节,还有众多支线情节和“一对一”情节,你永远无法在一次体验中看到所有的表演,遗憾造就了其独特的审美价值。

《不眠之夜》在上海已经演出了超过一百场,目前场次的门票已经售罄,几乎每一个体验者都想二刷、三刷,但也只能乖乖地等下一次开票的时间。《不眠之夜》给我带来的后遗症是,以后再看任何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演出,恐怕都不再安心,并且想象着这个故事应该如何改造成《不眠之夜》那样的浸入式体验。

责任编辑:纪敬(QC0003)作者: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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