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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媒体的写作空间,与纸媒相比有何变化?

2020-06-03 16:40 新京报

来源标题:自媒体的写作空间,与纸媒相比有何变化?

冯虚御风:表达媒介

所谓“媒介即讯息”,即一种媒介会自然形成一种媒介效应,如同一种气味、一种颜色,不经意间就改变周遭的事物,或者说,为周围的世界重新编码,而生存其中的人可能首当其冲,于是人们的感受、思考、行为的方式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变。具体而言,自媒体对写作空间的改变表现在多个方面。

一是写作的开放性和即时性。写作在远古时代是巫师的特权,在传统社会是史官的职责,近代以来写作似乎为更多识字者所掌握,但是写什么,如何写,并且写出来之后让很多人看到,看懂,从来都是少数人的权利。然而,自媒体改变了这一现状,于是任何人都可以发声,为自己而发声,并发出自己的声音,不存在纸媒上发表文章的问题,不用担心审稿周期、审稿要求,不用在乎文体的规范、文辞的表达,也不用关心读者的多寡。相对而言,纸媒是一种稀缺资源,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自媒体是一种民主媒介,原则上属于所有人。于是很多当下的问题、瞬间的感受、即兴的灵感,都会迅速流注于9键或者26键的字母组合中,而且出口成章,一挥而就,点击一下发表键,就可以展示于世人眼前。

“短语”里的大多数文章皆非宿构,而是一念之词,因缘凑泊,灵光乍现,如《我的十二时辰》、《光棍节》、《论文答辩》等,然而这些灵光乍现的时刻却不是凭空而来的,作者以敏锐主体的身份进入世界,关注时事,关注自我,在关注中感受和反思;同时也敞开自己,让纷繁复杂的世界进入自己,于是主体与客体碰撞,对立解除,形成一种主客交融的状态,结晶出一篇一篇文章。因而并不是所有事物都会诉诸笔端,也不是所有情思皆能倾诉,多年前,杨健民在《艺术感觉论》曾说过,“艺术感觉过程也就是选择和建构的统一”,是谁在选择和建构呢?既是主体,也是客体,只有两者风云际会,才能产生风云变幻,幻化成短语连篇,“短语”可谓他自己理论的一种实践。

二是阅读的当时性和短暂性。在自媒体上阅读文章,不存在获取文章的困难,也无需刻意选择阅读环境,在这个信息时代,也许最不缺少的就是五花八门的信息。读者随时随地,可断可连,只要一台手机在手,就能够神游四海,屏蔽周边的喧哗与骚动,归隐于文字之中,当然只是片刻的。因而阅读会受到各种干扰,每一刻都可能被中断。虽是如此,开卷有益,消极来说,读者可以消遣无聊时光,可以转移注意力,可以避免尴尬;积极来说,读者可以获得一定的知识和信息,或者对世界的重新认识和了解。

自媒体作为交流的主要媒介已毋庸置疑,人们不再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而是在媒介上欣赏各种表情包,每个人都变成漂浮在媒介之上也被媒介包围的孤岛,在别人的朋友圈寻找自己的存在。可能你刚看完一篇教育类的文章,下面看到的就是刑事案件的报道;可能你还在看某个明星的花边新闻,意兴阑珊,就转移到一篇养生类的文章,每篇文章没有必然的联系,也无法构成系统的知识。阅读与否,不取决于文章的好坏,也不取决于文章之间的关联度,全在于当时当地的兴趣,以及文章刚好提供给读者的信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即兴的、偶然的,这即是碎片化的阅读。反过来,它也对写作产生反向的要求,文章必须有趣,有信息,要短小精悍,生动活泼,才能赢得读者。

三是交流的共时性和即时性。自媒体是一个开放的空间,一个没有门禁的场所,谁都可以进来,谁都可以释放自己的心声,文字或者照片就是他们相见的信物,虽然彼此并不见面,可是见字如面,那些字就如一面镜子,既照见自己,也透视别人,因而写作者与阅读者处于同一个时空中,互相反馈和交流。作者写作的很多事情,使用的很多网络用词,阅读者与之共享,没有任何代沟,“短语”中的一些文章,如《论小目标》、《论葛优躺》、《去找一个贺涵吧》等,都指向当下,让读者有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自媒体作为一种双向或者多向媒体,打破了剧场的第四堵墙,写作者与阅读者的距离如此接近,其点赞、评论功能形成一种即时的思想碰撞,文章一发表,就收到各种反馈,同时作者也可以对反馈作出再反馈,循环往复,加深交流,因而天然具有巴赫金所谓的复调性和对话性。作者写作时,即潜藏着读者的意识。纸媒写作自然也会预设读者,并收到读者的反馈,但这种反馈不是即时的,而是滞后的,如曹雪芹写作《红楼梦》时与脂砚斋的互动,在纸媒中并不多见。

综上,正是自媒体的开放性和民主性,自媒体的多向性和互动性,决定了自媒体的写作形态——自媒体的媒介决定自媒体的写作形式,自媒体的形式融化自媒体的写作内容。对于写作者来说,自媒体犹如一曲长风,作者冯虚御风,到处捕捉事物与自我碰撞的灵感,以自媒体的形象定格于文字之中;对于阅读者来说,自媒体上的文章犹如好风好雨,雪中送炭,锦上添花,润物无声。此时此刻,我们同处于一个世界,经历同一个境况,所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自然有一种休戚与共之感。

随物赋形:表达形式

与纸媒上的写作相比,自媒体的写作形式不拘一格,但也并非随心所欲,一句话,就是随物赋形。纸媒上的写作经过几千年的传统积淀,已经形成一定的固定格式,中国传统的大量著作主要就是一种规范文章,因而对于纸媒写作而言,带着镣铐跳舞,就是一种十分形象的比喻,写作者只能在一定的写作形式中,施展十八班武器。可是自媒体打破文体之间的界限,或者说,自媒体写作无需考虑文体之别,小说、诗歌、散文、戏剧可以交织在文章中,论文、新闻、虚构、对话等可以杂糅在一起,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可以无缝对接,写作者和阅读者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这就是自媒体文体的自由性。

所以如此,是因为自媒体呈现事物的特定方式,换言之,自媒体的媒介塑造了这种特定的写作形式。于是我们不能不搬出海德格尔,他曾说过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写作不仅是一种表达,也是一种澄明,或者说是一种打开方式,事物进入语言,在语言中敞开自己的本真状态,从遮蔽走向无蔽。所谓诗意地栖居,不是栖居在大地上,在这个时代,大地已经退隐在遥远的黑暗之中,了无遗踪;也不是栖居灯红酒绿的现实世界,这个世界早已变成鲍德里亚所谓的拟像,只有异化,没有诗意;而是栖居在以语言形式呈现的事物之中,无论是世界,还是自我,都在本源性的语言中,显现出自己的真身。

自媒体写作在海德格尔的思想中,也许不会成为存在的家园,在技术已成为存在的天命时,人和世界都是技术的持存物。然而自媒体写作因其文体的自由性,可以赋予写作的主体和客体以更多的自由,这是自媒体写作的潜力和革命性之所在。对于写作主体而言,自媒体赋予所有人一种为自我发声的权利、舞台和诱惑。一个沉默的人也许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缺乏适合孤独表达的媒介;一个口若悬河的人也许不是因为表达欲望强烈,而是在媒介的逼迫下不得不滔滔不绝。对于写作客体而言,自媒体写作以其无形,而随物赋形,内在的情思和外在的事物在文字中彼此交融,如植物一般,迅速生长为自己的模样。

苏轼曾在《文说》中分析自己的文章,有一段颇为著名,如果借用于自媒体的写作,可能再恰当不过了!自媒体的写作不正是随时随地,与物有感,诉诸手机,“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吗?虽不至于“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但是自媒体写作因为文体不限,或者根本无须在意文体的要求,而追求“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因而“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文章或长或短,或雅或俗,或严肃或诙谐,或深情或嬉笑,或叙事或说理或抒情,没有预设,没有脚本,没有彩排,每次下笔皆如第一次,同时又仿佛是最后一次,所依据者,只是事物本身具有的形式,因而嬉笑怒骂,自成文章,文字犹如一缕轻烟,一汪清泉,随物而自然成型,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短语”文体的自由解放了写作的限制,正可以驰骋才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于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杨健民的笔下,纷扰喧哗的事物,纷繁幽微的情思,都涌现出来,于是我们看到00后的话语权,奇点在前,巴黎烧了吗,也可以看到和自己说话,我有一壶酒,等待澄明和虚静等,自媒体容纳了、呈现了他的世界。但我们不能说自媒体自动表达了这一切,就如一台自动打字机,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世界和思绪抽离出来。自媒体虽无拘无束,然有文气在焉。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说:“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没有一定的文学素养,长期的文化积淀,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不过是行尸走肉,干瘪枯燥。因而可以说,自媒体的写作其实是写作者和自媒体人机合一亲密接触的结晶。

清风徐来:表达内容

自媒体的文章大多是知识类文章,如各种育婴类文章、教育类文章、养生类文章、旅游或者电影推荐类文章等,相比较而言,自我表达的思想感情类文章并不多,杨健民先生的短语是一次新的尝试。不过这一尝试似乎又与自媒体的写作要求相反。自媒体是以读者为中心的,写作的目的是为了获取一定的点赞和阅读量,因而读者的需求和兴趣就是左右自媒体写作的动机和标准,所以才有大量以教育和娱乐为主题的文章;杨健民的自媒体写作是以作者为中心的,他追求的是一种自我表达。

除了现代主义的一些作家,大多数写作者都渴望更多的读者。自媒体的朋友圈正是何陋之有的陋室,里面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知音,天然构成了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理想读者,因而畅所欲言不仅是自然的,也是必然的。“短语”的写作既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甚至是后现代的。

所谓传统的,是因为它是文人情怀和学者精神的一种抒发,作者格物致知,三省吾身,反思当下和过往,却又不能停留在这些事物之中,外在事物触发了内在生命,抒情、载道与言志,随心而发,在这些看似琐碎的短语之后,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生命个体。

所谓现代的,是因为“短语”是以现代媒体的形式呈现出的,也因为关注的是现代社会中的各种事情,大到民族、国际、宇宙大事,小到个体思绪、网络事件,可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大事小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写这些事,不是客观描述,而是主观感受,写出独特的思考和理解,我们看到时代在文字中奔涌。

所谓后现代的,是因为它是短小的、碎片化的,我们看不到他对一件事的全面、系统、整体的思考,看不到一件上升到家国情怀的宏大制作,也看不到追求深奥玄秘的哲理推演,这里只有儿女情长,只有吉光片羽的灵感一现,犹如惊鸿一瞥,电光一闪。用后现代理论家利奥塔的话说,宏大叙事的解体,微型叙事的兴起,正是后现代的一个标志。

当一些学者开始担忧网媒取代纸媒,知识碎片化取代系统化,快餐文化取代经典文化时,杨健民转而适应了这一趋势。

因而一个人的风也是吹响他生命的那些风,外在的事物、内在的情思就像清风徐来,然而,无论多么微弱的风,都能吹皱一池春水,水波自兴,荡漾成一篇篇短语。作为读者,我们也被这风吹动心旌,可是我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风,还有风吹动的那片心湖。

责任编辑:纪敬(QC0003)作者:卫垒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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