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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今季樱花寂寞 执着不肯放下

2020-03-29 01:32 北京青年报

来源标题:日本 今季樱花寂寞 执着不肯放下

今年暖冬,这几天东京圈的樱花已经迫不及待地绽放。刚刚电视在报道奥运圣火平安抵达宫城县东松岛市的新闻,画面就切换到拥有八百棵樱树的观花名所——上野,与往年的风景不同,略显空落的樱花道上,人们相互拉开距离行走着,树下少了席地而坐、把酒言欢的赏花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检测出新冠肺炎的患者已遍布39个都道府县,日本政府的防疫方针却始终在走柔软路线。起初,这些不温不火的对策着实让对湖北疫情感同身受、深知病毒狡猾的华人感到担忧。但时至今日,厚生劳动省发表的数据显示,除去“钻石公主号”船上人员和被政府撤侨包机接回国的人员以外,日本全国感染人数破千达到1499人,死亡49人,基本保持在稳定状态,没有急速暴发,医疗机构也没有出现挤爆、资源崩溃现象。

个人以为,日本人在全世界疫情不断扩大化、严重化的今天,还可以基本维持正常生活和工作,应该和根植于日本国民身上的理性分割不开。服从、尊重、诚实、秩序、从容镇定、共同认知的道德感,都可以用来定义“理性”这个词。

我注意到日本政府在发布政策中,没有用“命令”这个词,用的是相对婉转的“要請”,翻成中文,意思就是“强烈的请求”。查了下字典,这个词一般是在需征求对方同意的情况下使用的。既然是请求而不是强制,而且得在对方同意的条件下,有拒绝执行的人也不足为奇,可虽然请求的内容随着疫情的变化而不断变化或增加,日本民众却依然表现出了理解与配合,非常自律,甚至到了令人叹服的地步。

早晚的高峰电车里,发声说话的人真的少了,结伴乘车的也尽量三缄其口,众人都在默默低头看书、摆弄手机。安静的车厢时不时就会响起电车工作人员的广播,提醒乘客戴口罩、洗手,再告知乘客为了预防新冠病毒,电车每行驶一段时间会采用特殊换气的方法。唯有一次上来几个大声喧哗的男女,被站在他们身边的女乘客用目光表示了不快后,很快静了下来。

疫情初起时,电车里曾发生过一个没戴口罩的乘客不断咳嗽,引起旁边老人恐慌,按下紧急停车键报警的事件,为此政府提出了出现感冒症状尽量在家调养,公共场所遇到咳嗽等症状的人要理性对待的要求。我注意到电车里咳嗽的人比以前少了许多,大部分有症状的应该都自觉留在了家里,对视工作为生命的日本人来说,光做到这点就得有多么不容易啊。有时偶然遇到有人咳嗽,周围乘客都该干啥干啥,没有谁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有个姓吉本的学生,在我教的中文班学习三年了。平时一下班就会从公司赶来上课,风雨无阻。最近有天下课对我说,公司让职员“自肃”,别去人多的地方,下次上课有可能缺席。我“喔”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这么听公司的话呀,又没人跟踪你。他特认真地解释说,公司发话了,就得听呀,不然万一感染了,不光会连累你们学校,对公司撒谎的事也会暴露,以后无颜面对同事和上司。我正为他的中规中矩所折服,又过来三个以同样理由请假的学生,正是这种人人守规矩的心态,才会让日本社会在疫情中依然维持着井然有序吧。

到了下一次课,吉本的座位果然是空的。那天学习的课文中提到了生命中的一盏灯,这盏灯用来比喻人的追求。我问了在座的每个同学,有人说生命里的一盏灯是爱情,也有人说是美食醇酒。下课后,坐在最前排的女同学把电话递给我说,吉本同学要和您说话。我这才知道,虽然吉本不能来上课,但他拜托了这个女同学,俩人打通电话后,把手机放在桌子一角,而吉本在电话那头“听”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课。我拿起电话刚说了一句“吉本你好”,就听到他在电话那边用不太纯正的中文发音说:“老师,让我也回答一下您的问题,我生命中的一盏灯就是学习汉语。”哎呀,如果要流露,什么表情才最适合我当时的感动呢。

同样让人感慨的还有来自学生们的尊重。非常时期,疫情当头,学校早早宣布学生上课可以戴口罩,如果没有,学校有一些存货可以提供。日本因为在疫情初期对中国“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捐赠,还有在日华人担心祖国的亲人而抢购、邮寄了许多,现在口罩成了奢侈品,各地一罩难求。然而我走进教室时,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戴口罩,第一天是这样,第二、第三天依然如此。第四天,我拿着一个口罩走上讲台,对学生们说,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戴口罩上课,边说边把口罩戴上了。当我板书了当天的学习要点,转过身来时,发现学生们一个不落全都戴上了口罩。果然,学生绝不肯先于老师而戴上口罩,原因很简单,觉得这样做对老师很失礼。哪怕是在这样令人心身俱疲的非常时期,他们也还是坚守着一份不肯放下的执着。

日本是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有位叫磯田道史的历史学者曾说过,日本人不是生活在哪一场灾害之后,而是生活在每一场灾害之间。我非常认同这句话,但更相信,自律的日本民众在与灾害对峙时,是永远不会输的那一方。

一年一度的樱花如约而至,美艳照人,仿佛是在提醒人们,寒冷和冬天、残酷和绝望都会过去,只要坚持住,天气总会转暖,事态总会好起来。

今年的樱花会很寂寞,但“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的日子应该不那么遥远了吧。

文/田芳(老师)

责任编辑:詹雨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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