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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像记录迎来白话文时代

2018-10-10 08:03 北京青年报

主题:论纪录短片对影像创造的意义

时间:2018年9月8日下午

地点:单向空间花家地店

嘉宾:周  浩    纪录片导演,两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得主

陈玲珍   CNEX执行长、奥斯卡纪录片选片人,HISFF大师评委

吴  琦     纪录片导演

常  河     梨视频副总裁

金华青     纪录片导演

主持:吴  琦    《单读》主编

主办:华时代全球短片节、梨视频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短视频的兴起,纪录短片是否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纪录短片的标准在哪里?又该如何拍出优质的纪录短片?“华时代全球短片节”特别邀请到纪录片导演周浩,梨视频副总裁常河,CNEX创始人暨执行长、奥斯卡纪录片选片人、HISFF大师评委陈玲珍女士,纪录片导演吴琦和《孤城》的导演金华青一同探讨这些问题。

视频网络时代来临,手机视频发展

我们迎来电影的“白话文时代”

主持人:今天的讨论,一个是关于纪录片作为世界性的一种艺术形式,它在中国的特殊性以及在当下中国的意义;另一个,我们从短片这一特殊的纪录片形式来介入,请各位老师介绍一下纪录片短片,它是一种什么样的题材?它的作品是什么?

吴琦(恰巧与主持人同名):短片从我们学界的角度,原来就是学生的作业,是学生基本练习的产品。就像我们老说以前戏剧学院为培养演员会做一些小品,后来小品被弄到晚会上变成了一种文艺形式。其实小品最初就是拿来训练的,短片最开始也是各个电影学院戏科作为训练用的,因为它便于操作、便于在短时间内完成。但是随着电影的发展,其实短片已经渐渐成为新人导演秀自己力量,或者藉以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重要方法。

随着视频网络时代的来临,手机视频的发展,短片越来越多地普及,我开玩笑说相当于我们迎来了一个电影的“白话文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用影像写作。而在白话文出现之前,在中国写作是少数人的事情。就像前一阵子网上在传某个保姆写的文章多棒多棒一样,我们会在梨视频等平台看到很多不知名的普通人拍出很多很有意思的影像。

所以站在现在的角度,短片可以界定得比较宽泛。曾经一度电视台的栏目纪录片,其实都是短片。伴随着短片从学院走到电影节,今天短片的意义丰富许多,包括短视频,包括各种商业定制或者个人写作范畴的影像创作,我觉得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概括,大约就是比较短、可以操作、很容易传播的一种影像形态吧。

陈玲珍:我补充一下吴老师说的,我觉得剧情片、纪录片,或者是动画以及我们经常会看到包括广告片、或者是MV,现在当然还有视频这一类,事实上各式各样只要长度不超过,每一个电影节的定义也不一样,一般都是45分钟以内或者50分钟之内就可以算是短片,所以它是一个长度的概念。

类型上来讲可以是多元的,什么样的东西都可以说它是短片。纪录片的话它有一个特点,你其实很多时候是需要非常客观、然后相对长时间地去关注议题或者关注人物,你才能够得到比较有厚度的东西。如果你时间很短,除非你访谈的技巧比较好,你又能够找到很多好的视觉素材,否则的话你要成就一个好看的纪录片相对应该是比较难的。所以它和短片的概念本身有一个内在的冲突。所以短片的纪录片的确相对不容易做,这是一个先天的限制。

很少碰到26岁以上的年轻人在拍纪录短片

国内纪录片教学在我眼里是苍白的

周浩:我觉得短片是特别自信的人才能去做的。我是特别没有自信做这样的片子,因为有时候觉得,就是依赖于时间的延续,生活才会给我很多很有意思的意味。所以我觉得做短片和做特别长片的比如王兵还有马丽一样,他们都非常自信,他们的片子8个小时也有信心让观众不离场地看完,短片觉得20分钟、30分钟之内就能说清楚一件事。对我来说,也许有一天我成熟了,我就可以开始做短片了。

陈玲珍:我必须要帮周浩导演做一下广告,他做过一个在美国获奖的作品《中国市长》,这片子后来就剪了一个短的版本,放在《纽约时报》的网站上面。

一般就是各种题材的长的片子做成短片,现在包括国外的一些报纸,《纽约时报》当然是一个,还有英国的《卫报》,他们都有到全世界一些纪录片影展等等去寻找他们觉得好的片子,会跟制片方或者跟导演去谈,你帮我做一个短版的,一般像那样的就是8分钟为上限,适应在互联网上面大家看新闻的同时,能看到这一些片子,想要对一些特定的事件去有一些了解。那它肯定比一个简短的2分钟的新闻视频或者一个文字的报道要更深入一些。其实完全是适应新的时代,大家观赏的限制跟观赏的习惯,还有观赏偏好吧。

金华青:我先讲我个人观察这几年纪录片短片的一个观点。我们团队包括我自己都不算年轻导演吧,我观察过其他80后导演的创作,如果50分钟以下都算短片的话,大约有三四十部。

因为我在几个学校里面当创作导师,我们团队一直以来都是二十几岁的人,我一直在往上涨年龄,而他们的年龄构成一直都没有变——都是二十几岁的人走了以后又是二十多岁的来,都是二十一岁到二十六岁。我很少碰到一个26岁以上的年轻人他在拍纪录短片,真的很少。现在拍纪录短片的大部分都是学生。

我跟年轻人接触,感觉纪录短片是最弱的。你们去很多电影节看,如果它有纪录短片单元、剧情短片单元,我个人感觉就是纪录短片最弱。为什么这么说呢?好像人都不喜欢短这个东西,去问那些导演,回答多是“我们现在筹备长片”,或者“我筹备剧情商业片”,没有人说我在筹备一部纪录短片,好像这都是不好意思讲的。

还有一个,就是包括刚才吴琦老师说的,短视频越来越多,而学校的教学,国内纪录片的教学在我眼里是苍白的,几乎是空白的。我前几天看到他们都是看《舌尖上的中国》在学纪录片,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

短片就是短篇章,短视频就像是便条纸

它可以是有深度的表达,但也可能是一种形象的传递而已

主持人:请问常河老师,从您工作的角度,您自己怎么来看纪录片短片?您觉得它和短视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存在?

常河:自从有了互联网以后,传统行业很多都改名字了,比如说做贷款的叫P2P。

吴琦:租房叫孵化器。

常河:最近纪录片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非虚构故事”。现在整个互联网生态里面就开始孵化很多这样类型的非虚构类的故事。其实在我们看来就是纪录片。电影学院很多导演在上手之前都会做过35分钟的很短的片子,他们纯粹是练手。通过小短片看导演对一个事情、对一个影像叙事各方面的能力,都能看得出来。其实贾樟柯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现在互联网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我们强调不同的影片是针对不同的场景来的,可能说这个片子很好,但是对不起,用户只在公共汽车上看这片子,你就得针对这一个场景来做版本。你不能说坚持做5个小时,这样的长时段,用户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看你这片子。

所以对于我们来讲,更多的时候我们得评估好,你这样一个片子是在什么样的平台、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用户才观看。时长对我们来讲不是一个特别的要求,我们只是考虑你让用户更多的、更大面的去接受你的作品就可以了。有的时候,比如说你看《指环王》公开上映版本是一个半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可是导演版长达3个小时,把很多之前没有剪辑进去的镜头放进去,做成DV的版本。这是纯粹针对不同的场景做的一种游戏,其实这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说现在互联网上,尤其大家拿到手机的时候,更多看的都是“抖音”这样15秒的短片。所以对于很多讲故事的人来讲,以前可能在我们看来50分钟的叫长片,现在在互联网上15分钟以内就差不多是长片了。这都是基于你针对“抖音”的客户端,你要在15秒的时间内把一个事情展示清楚。

陈玲珍:现在当然互联网很发达,摄影器材也非常易得,大家不一定要到毕业的时候才有机会做创作。很多人都无时无刻不在创作了,小朋友10岁拿起手机就能拍出很棒的作品。所以可能性是无所不在的,然后内容也可以包罗万象。

我自己有一个老人家的严肃的思考,我觉得做纪录片就像刚刚周浩老师讲的,在过去通常大家对一个故事、人物特别是话题,有自己内在的兴趣或者被触动,不管这触动是因为喜欢、好奇、生气、愤怒都有可能,去拍东西最后来成片,它很像是我们写一个论文,你要做充分的调研,你要充分地去收集各种信息、各方看法,然后再形成自己的论点出一个作品。所以一般都是几年的时间。有的时候一个纪录片一做就是五六年,一个人一辈子有几个五六年?这算是极端的。

但是也可以写一个介于论文和散文之间的东西,有一些观点,做一定程度的调研,就可以完成这样一篇索引。你也可以写一篇短文。大家想嘛,短片就是短篇章,现在的短视频就像是便条纸,有时候它可以是有深度的表达,但也可能就是一种形象的传递而已。

总之我觉得影像作品很高的价值,不在它的长短。它的内容是给我们这些不知道这事情的人,或者没有精力经历那样人生的人,或者没有机会去经历那样的环境的人,给我们一些陌生的信息。它是沟通和交流的媒介或者是传播工具。所以长短不论、真假也不论,新闻都有可能是假的,片子也可以是各种漂亮的PS。

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是要回归到,如果我们去把它严肃地作为一个作品,我们到底想要传递什么信息,我为什么花时间去做这一件事情。今天的题目也跟所谓的真实有关系,有一点我记得跟周浩的观点非常像,我们说纪录片是尽可能地贴近真实,但它并不一定是全部的真实,也没有谁写一篇文章或者拍一个东西是真正的全部是真实的,它总是基于他自己的视角和他的眼界去完成的。

以前区分童年和成年人靠的是识字量

而影像反过来,影像它的强大就在于直观

主持人:刚才几位老师都提到互联网的影响,其实互联网对于我们在座每一个人,不管是作者还是读者,影响都是巨大的。我们是不是真的消化了这一个影响,是一个问题。

刚才听各位讲述,虽然“华时代”做了很好的工作,把各种短片包括广告、动画等等,都纳入到艺术的范围里面来。但是如果我们看创作这一端中,周浩导演是寥寥几句,其实周浩导演的作品更多是在电影节或者影院,而短片我们想象是在手机上、地铁上公交上被人看到的,我不知道这样更加日常的随便的使用场景,对于作为纪录片的创作者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真正的互联网对于创作者影响是什么?尤其在几位已经是很有名的创作者、不是新的创作者前提下?其实简而言之就是互联网这一种环境和传播方式,对您创作纪录片有什么样的影响?

周浩:我想肯定是有影响的。我手中咖啡杯上有一句话,我觉得如果我有这样的总结能力我一定能成为非常好的短片导演,它说“阅读是一所随心携带的避难所”,我觉得我想说的话完全被它总结出来了,需要有让更多人读出所谓精华的能力。

其实短片跟你拍的时间并不是成正比的关系。拍一个题材,你觉得它是一个合适的长度,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有时候因为我们的归纳能力不够,所以我不得不用时间去铺叙。我也是在妥协了,不一定向互联网妥协,实际上是向观众妥协。我们最近接触一个美国的剪辑师非常棒,他就说他剪的片子绝对不能超过85分钟,按照他的理解超过这时间就完全无法接受,他说观影一定会发生变化。这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因为越来越浮躁,有时候甚至看3分钟的片子、5分钟的片子,我都忍不住会去看进度条,当然某种程度上也许是因为不够精彩,不够吸引我。刚才看那两部片子我就没有太多去注意时间。所以这才是根本,就是抵达观众是什么效果。有效的抵达,成本不是唯一的因素,就像王兵的作品8个小时大家一样会觉得好。

吴琦:一个片子的长短跟它的拍摄周期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拍片子不是你在家想好一件事情,真实就会如你所想而发生的。是要根据你记录的那个事件,观察那个长短,随着那个变化。我现在正拍的一个片子,我的编导团队就都跟王兵一样靠天吃饭,它要下雨就一定是天要下雨,我们就不能改变这个雨就得拍雨。

另外我要解释一下周老师说的,我觉得这是影像和文字的区别。文字是经过多年人类提炼而成的表达工具,而影像是反向的。以前区分童年和成年人靠的是识字量,而影像反过来。影像它的强大就在于直观。我个人特别同意陈老师说的,绝对的真实是不存在的,比如现场直播一个大会,闯进一个不相干的人,导播一定会剪的。没有绝对真实,机器一开就变成个人的世界,就一定是作者的发现。

刚才提到很多做纪实摄影的转过来做纪录片,其实好的纪录片拼的是目光、拼的是生活,而不是机器多棒。为了一个镜头把光布得整个都特别假,虽是一个真实的人、真实的空间,但是拍摄的手法导致它不是一个纪实的东西。我觉得这东西是一套系统的。短片都是碎片化的,我现在天天在家里有时候微信拍10秒,原来我们上学时10秒就是短镜头,我现在练10秒剪4秒,我看看能不能4个镜头就完事,这就是互联网的影响。我也在考虑互联网对创作对语言的影响。

一个片子好坏,其实就是拼目光、拼你对题材的理解度跟接近度

以及最后能不能提炼出足以触动观众的对世界的看法

主持人:我问一个特别外行的问题,什么样的纪录片在你们的心中是好的?

周浩:经常会被问到说,什么样的电影是一个好电影?我的理解是一个我从来没听说的故事,一个特别有趣的人物,这是一个基本。它能拓展我对这世界的了解,不能我看了90分钟之后我最后一无所获,我甚至还会骂娘,我为什么要来看这电影?到底告诉我什么东西?我是希望每一部好的电影,我都能从里面得到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就是你跟别人不一样的气质是什么。

吴琦:非常赞同周老师说的。一个片子出来是你拍的,你的发现、你的眼睛、你的目光是第一位。我有一个观点就是,在一个魔幻的国度里头,你在街上找任何一个人跟定他,只要把故事讲清楚都会是一个好的片子,就看你会不会讲。其实就是拼目光、拼你对题材的理解度和接近度,以及最后能不能提炼出足以触动观众的对世界的看法,我觉得这是最根本的。

如果你是在网上自行发布一个片子,那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你要视之为一部要在一个媒体播放或者院线放映的纪录片,它还是有它基本的技术标准,比如说声音、剪辑、美学。我们那一天最后评审结果是空缺,就是因为那些东西很不完备。电影是一个工业,还是有一些基本的东西。我们刚才谈到目光,我看片子看两个环节:一个目光,一个三观。如果那个东西跟我的三观不符我肯定不会看。

作品跟我们导演的良知是有关系的

我们要用我们的语气,我们还要有自己的悲悯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今天未必每一个人都要去做纪录片,但是我们有视频我们有“快手”,我们有很多的短视频工具,我们有自己的影像图片。我们怎么样去利用这些工具来处理,就是跟现实相遇的时候,有什么建议或者方法论可以帮助我们训练对于现实的一种目光?

周浩:因为我做了一个AI题材的小纪录片,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若干年以后当AI的技术足够发达,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我们何去何从。我相信“即见即所得”这种技术在我有生之年是能够达到的,到那时候我的意义何在?就在于我看世界的角度。再过二十年、再过三十年,如果仍然对某人的作品感兴趣是出于“我好喜欢那个人看世界的方法,跟别人略有一点点不一样”,这是我们每一个人能够活下去的根本之道吧。

金华青:我一直在想,在当下的中国,我们纪录片导演应该要拍什么?我个人还是一直在坚持着,作品跟我们导演的良知是有关系的,我们要用我们的语气,我们还要有自己的悲悯,才华可能是在后面。起码我现在觉得勇气是最重要,什么是中国当下最焦点的东西我一定要知道。

我有时候也在想人在星球当中是怎么样的存在,我上一次跟周浩老师也聊,我们一定要拍一些东西,是让人类警醒他们干了什么坏事要反思。其实人类没有那么好在我感觉,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好。所以我们一定要去记录那些更重要的东西,我有时候也很怀疑自己,如果我们拍的片子上帝能够看到他是怎么看待的,或者说一匹斑马、一个动物能看懂纪录片它们是怎么想。

整理/雨驿

责任编辑:陈莉(QC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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