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如果你能舔舔我的心”剧团带来的长达12小时的舞台巨制《2666》于上周末在天津大剧院亮相,该剧是2017林兆华戏剧邀请展的重头剧目。12小时演出时间,算是中场休息和往返京津两地的路途要花费20小时,这夹杂着奔波与兴奋的观剧历程注定让人难忘。看一部长达12小时的戏是什么样的感受?记者亲身体验,疲惫、兴奋与现实的疏离感奇妙地混合在一起,这一场戏剧马拉松令人不虚此行。
天津人不知天津大剧院
《2666》从早十点半演出到晚十点,这是我在看戏前得到的消息。将近12小时的演出过程中有四次中场休息,两次半小时,两次一小时。
《2666》在上午十点半开演,我和女导演V决定选择早上8点19分的高铁,列车驶入天津站尚未到9点。我们下了车,才发现天津下起了大雨,排队等出租车的队伍一动不动。车少人多,我们果断地奔向地铁站。
“我们坐地铁到天津大剧院。”我对卖地铁票的工作人员说道。“天津大剧院在哪儿?”他反问我。“在哪儿?就是天津大剧院啊,大剧院!”我惊愕地答道。他低头查了一下地图,然后告诉我们要坐地铁到离大剧院最近的小白楼地铁站,再出来打车。
到了小白楼车站,我们又问工作人员,去天津大剧院该从哪个出口出?他们一脸茫然,说这站上头是天津音乐厅,你们是不是去那里?此时已是上午十点了,我们没时间和他们讨论音乐厅和大剧院的区别,慌忙出了站,拦下一辆出租车。一手扶方向盘一手吃煎饼的女司机问我:“你要去哪个天津大剧院?我不认识。”“那去银河购物中心吧。”这个大剧院旁的商业地标应该是无人不晓,女司机恍然大悟,立刻踩油门加速前进。
剧院前厅观众“打地铺”
我们飞奔进《2666》的演出现场,第一幕的在浑然不觉中飞快而过。
演出第一次1小时休息开始了。观众开始大批离场,到剧院门口的购物中心吃饭休息。离场时,我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在剧院前厅地面上铺了一块防潮垫,上面还放了一个小枕头,她正坐在防潮垫上吃着午饭。莫不是看累了要睡在剧院里了?
正值周末,购物中心里人满为患,1小时的吃饭时间显得很紧张。我和导演V决定速战速决,冲进了麦当劳。然而麦当劳里人多到几无立足之地。排了十五分钟后,我们才买了一盒炸鸡块。麦当劳里没有座位,我们带着炸鸡块走到大剧院旁的湖边,谁想这一盒鸡块竟被导演V失手洒到了地面上。第二幕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麦当劳里仍是人满为患,我们看看没人注意到我们,便把鸡块捡起来,吃掉了。此时不吃,便要一直饿到晚上了,保持体力是看戏的第一要务。
吃糖抗困倦梦游回北京
第二幕和第三幕很快尽兴而过。第三幕演出时,我开始吃椰子糖,我把整整一罐椰子糖都吃掉了。糖会平复情绪,为大脑补充能量。第四幕开始时,我无糖可吃了,困倦袭来,但精神仍很兴奋,我在倦怠与兴奋交杂的状态中目不转睛盯着舞台。我的腰椎开始疼,因为穿着牛仔裤,感觉我要长痱子了。我后悔我没多带一些糖。
第四幕结束时,已是晚间八点十分了,第二次一小时幕间休息开始了。我站在剧院外,精神有些许恍惚。我的朋友安编剧拿着一袋膨化食品跑过来安慰我。我什么都不想吃,半梦半醒的,无力吃东西,也无力说话。还有1小时50分钟的第五幕等着我……12小时的戏,算上往返路程和中场休息,要20个小时。
终于,演出结束了。我如梦游一般被导演V拖上出租车,拖进天津站,拖上高铁回北京,又拖到我老公的车里。我困得昏了过去。
这个隆重的夏日,我们拼尽全力在剧场里一睹人世间的悲伤与绝望。这“与世隔绝”的十来个小时,能叫人忘了在剧场外感受到的活生生的世界。我竟有点儿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
《2666》
异常精致的多媒体秀场
在观看《2666》之前,有位专家告诉我,走进剧场,重在体验。
体验这部厚达800多页的小说以及这部长达12小时的剧都是不甚轻松的过程。小说原著分为五部分:《文学评论家》《阿玛尔菲塔诺》《法特》《罪行》和《阿琴波尔迪》。五个章节独立成篇,又因为相似的人物而彼此关联。彼此攻击,感情混乱的文学评论界、妻子突然离去、行将精神崩溃的教授、墨西哥残害妇女案、令人惊恐的探案过程和对神秘的文学家阿琴波尔迪生平的描写。我们很难说清楚作家波拉尼奥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仿佛书中的一切混乱无序、血腥残暴都指向了人类在当代生活中的无序和绝望。
《2666》和马尔克斯作品之间毫无可比性,说这部作品超越《百年孤独》只是讨巧的宣传用语。凡是认真读过小说的人都能明白,《2666》如当代艺术一般充满了令人费解的迷思。
《2666》一剧遵照小说原著的五个章节,分为五幕。通过极富争议的多媒体手段,很好地保留了小说原著给人的混乱与迷失感。
《2666》一剧中大量使用了多媒体影像,比如舞台上矗立着大小不等的屏幕,播放着相同的剧情。这种手段运用的理由令人难以琢磨,考虑到12小时演出对演员体力造成的巨大挑战,多媒体影像似乎可以给演员以适当的休息时间。欧洲诸多艺术馆中的当代艺术作品都使用相同的手段,即用多媒体屏幕展现某一事件或故事情节。《2666》采用的舞台手段使其看上去更像是一次大型多媒体艺术展。
音乐在《2666》全剧中占有了重要地位。在第四幕演出过程中,舞台上空无一人,舞台灯光不断闪回,仅靠极富叙事性的音乐则将观众代入情节。
可以说,在第一幕之后,《2666》变成了多媒体艺术的秀场。这是本剧极富争议之处。但与我同行的导演V对《2666》赞不绝口,她说,观众可以挑剔舞台手段新奇与否,可作为导演,我知道若要达到《2666》这种演员、多媒体、灯光、音效的精密配合该有多难。
的确,中国观众对很多舞台技术手段已习以为常,最终决定一个剧能否胜出的是其精细与精致。《2666》的精致,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