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好的方便面 ——评电影《三人行》

2016-07-07 10:03 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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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意某一款方便面的人,不会每一次都吃得很香,毕竟它是充饥的快速食品。然而因为对配料包过于熟悉,那种香味一起来,总是让人满足的。

杜琪峰的电影,是我的方便面。这么说,没有贬低的意思。大学以前,我会不断重看周星驰电影,让寂寞的生活有热闹的幻觉。工作之后,我每到生活特别干涩时,就会找出《暗花》《枪火》《暗战》《PTU》《大块头》等杜琪峰电影,入迷地重看。杜琪峰是一个商业片高手,他故事体系中的人物、台词、事件,形形色色,本质上都是相同的。都是自以为聪明的不幸人,是相信自己能逃脱制裁的犯罪者。用陈世骧先生评价《天龙八部》的话来形容,极为恰当: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三人行》这部新片,和杜琪峰众多代表作相比,估计除了片尾那场慢镜头枪战之外,极难发出独特光芒。可是这是一碗杜琪峰品牌的方便面,它的配料包,足以让我这样的忠实粉丝过一把瘾。

游乃海是《三人行》的主编剧。他说,《三人行》的剧本编写模式,仍然是“银河映像”的招牌——“飞纸仔”。即由杜琪峰和编剧团队定一个大纲,确定角色人物,就立马开机拍摄。每一天现场的剧情,都是前一晚编剧们在酒店里写好,在拍摄时根据演员状态、导演意图进行更改。“飞纸仔”就是“银河映像”粉丝们深爱的“配料包”,它产生的效果,就是故事人物始终处于晃动之中,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三人行》的三位主角,古天乐演的警察,赵薇演的医生,钟汉良演的高智商悍匪,他们每一刻都处于自以为把控一切的自信中。结果却是三人互相被对方的突然之举击碎信心,一步步变得疯狂、暴烈。

因为见识增长,网络时代的观众已经对各种套路深恶痛绝,尤其是影视剧中的套路。岳云鹏在相声《规矩论》里恶搞了几个电视剧套路,说的是观众心声。观众希望看到现实主义剧情,既不是洒狗血的套路,又不是过于现实、残酷,对精神毫无润泽感的那种。《三人行》无疑是最适合的。和《PTU》《黑社会》《暗花》 这类早期杜琪峰个人或银河团队创作的电影比,《三人行》 明显有“放角色们一条生路”的意思,它激发观众在不幸角色身上寻求共鸣的渴望,又在看似荒诞的最后关头,让观众意识得到和谐结局马上要来。

杜琪峰和游乃海、韦家辉这个铁三角搭档,办事效率极高,杂学知识储备极厚,实干。他们明白自己要制作让观众看得懂、看得入迷的商业片。但同时,他们对人世百态的深刻阅读,对奇闻异事,对所要表现人物的深入了解,使他们明快、紧张的故事,深邃、冷峻的影像,都自带隽永的艺术成色。《三人行》中有很多细节,足见银河映像的“飞纸仔”功力之深,绝不是临场胡搞。

比如高智商的钟汉良随口背诵法律、宗教等高深复杂的语句,这固然需要编剧具备知识素养,又不全是为了炫技,而是在紧凑的节奏中,让钟汉良这个角色最快地印入观众脑中。不用警察介绍他有多可怕,观众就能明白,这个失控的天才等于恶魔。他的可怕,同时也就映射了其团伙的冷血。所以当片尾钟汉良的团伙成员突然在医院发难和警察枪战,观众终对其得窥全豹。在赵薇饰演的医生因为病人死亡而崩溃时,大城市观众则心有戚戚。城市人的高压力聚焦在了赵薇、古天乐身上,观众同情他们也就是自我同情。这种同情,可以产生反思,对观众是一种非常好的自我情绪疏导。

我所说杜琪峰电影的方便面属性,就含有这种情绪。一碗好的方便面,远胜一大桶寡淡无味的冲泡鸡汤。杜琪峰让角色们刺激观众的“精神味蕾”,随着枪战、对抗,观众压抑的情绪得到一次暴烈的解放,然后渐渐冷却。

角色们何去何从,杜琪峰从来不给出答案。可在情绪冷却之后,观众们却多少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答案。

责任编辑:梁祎(QC0007)  作者:墨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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