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这一刻,总是美的

2016-04-15 09:10 北京青年报

打印 放大 缩小

来源标题:歌唱这一刻,总是美的

“老灵魂”就是老于世故,且不失天真、不嘲讽天真;看清了“苟且”,却不认同、忍受“苟且”;明白一个人、一只鸟或猫咪,活在世上,总有扯开嗓子吼几句的时候——开口“这一刻无论如何是美的”。

高晓松词曲,许巍演唱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一时引起热议。有人赞扬,有人不屑,甚至上升到政治高度给予强烈地批判。杨波《洗地》一文第一句话就说,“这首歌看似对抗苟且,实则为苟且洗地。”杨波认为高晓松是既得利益者,他无非在“建设、维护这个令远方永远成其为远方的苟且系统。”在一个程度上杨波是对的,从全球化、商业化以及服从文化工业和市场审美取向的角度来说,这首歌确有几分媚俗、迎合与鸡汤的意思,但说成“洗地”或“洗白”,则有些阐发过度了。按照杨波的逻辑,几乎所有这种类型的歌曲、诗歌和文艺作品将完全丧失存在的意义。比如杨庆煌《会有那么一天》、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语意上与《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高度相似,难道就可以说,他们也是在为自己“洗地”么?

没有理由不准功成名就的老男人怀念青春,歌唱理想。一言蔽之,活在“眼前的苟且”中,不等于没有理想,不等于没有对“远方”的期盼。脚踩阴沟,眼睛还可以望向星空和远方。并且,甲之理解的“苟且”不等于乙之真实的“苟且”。

之所以谈到这些,是《老灵魂》一书带来的副作用。这是韩松落兄写的关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音乐及音乐人的随笔集。七十多篇文章,题目绚丽、多汁(直接用“青春”作题目的就有三篇),好像翻开了《女友》或《知音》目录。但读下去,就知道这是四十多岁老男人写的,同时也限定了读者群:至少不能低于三十岁,否则真的读不懂或读不下去。

高晓松也可归为70一代。我觉得1965至1975年(甚至可以延伸到1960至1980年)出生的人,都属于同一个群体。这个时期出生的人,受严格的官方教育长大,青春期初逢松动、解冻,在他们想要大干一场的年龄段时,整个社会正经历着改革的阵痛与摇摆。精神层面上特别混乱、迷茫。这种迷茫与80、90一代并不相同。他们要的,包括但不限于事业与物质的成功,然而“不限”究竟为何物,他们不清楚。所以海子才会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而不是“今天”。高晓松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只不过拖延了几十年。

韩松落笔下的歌手、音乐人,要么离世或隐退,要么甘居幕后为他人作嫁衣不再登台。用韩松落自己的话来说,他扮演乐坛福尔摩斯,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他们一一找寻出来,同时也将读者过去的那一大块时光重现。那个时代,人们崇拜的是词、曲、唱三位一体,至少占其中两项的歌手。这种天才型的歌手在那个年代层出不穷、风格迥异,每个人都会有特别喜爱的那么几位。于是,每个人读《老灵魂》时,会再次面对曾经的自己,甚至书没读完,就找出当初听了无数遍的歌曲,让老了的灵魂短暂地年轻一下。这几乎是必然的。然后苦笑或欣慰,失望或惊喜。这也几乎是必然的。

在北京,我有无数机会去现场听那些老男人,杨弦、罗大佑、齐秦、李宗盛、崔健……但我不去。几十年前,我借来同学的卡带录音机,搂在被窝里一遍遍听。如果我想听,我宁肯独自聆听。当初是,现在也是。有些歌,适合众乐;有些歌,只有不受打扰时,才能听“清”。一首歌,当它唱进了心里,它就是你的了。当你哼唱的时候,你的听众只有你自己。所以,不要轻易否定当年喜欢的歌,哪怕它现在听来是多么的浅薄、矫情、庸俗,或者假大空。

《老灵魂》里的歌手,几乎全都尘埃落定。他们的结局和现状,无论以何种标准衡量,亦无法言之凿凿地说,他们拥有了当年歌唱的“诗和远方的田野”,反之亦然。但绝不能据此否定当年向往、追求“诗和远方的田野”的那份真诚。

韩松落说,“过去的东西美就美在这里,它无力为自己申辨,只能任凭人们为它附加种种色彩,并且变得越来越美。美到可以寄托人们在现实中不能实现的梦想。尽管当时它也是尴尬的、琐碎的、充满仓皇和艰难的。我就在等着这一刻过去。我知道在将来看来,这一刻无论如何是美的。”这段话若要我解释,我会说,“老灵魂”就是老于世故,且不失天真、不嘲讽天真;看清了“苟且”,却不认同、忍受“苟且”;明白一个人、一只鸟或猫咪,活在世上,总有扯开嗓子吼几句的时候——开口“这一刻无论如何是美的”。

责任编辑:梁祎(QC0007)  作者:瘦猪

相关阅读